時值深冬,天冷氣寒,幾場不大不小的雪過後留下了京城的銀裝素裹。或許在詩人的眼中這是難得的美景,可在皇上的眼中,這卻是極其的肅殺和孤寂。沸沸揚揚的玲瓏出嫁以及致死嚴重的影響了皇上的大好心情。加之滿城風雨的婉馨苑案件多多少少影射了國丈還有國舅爺,這叫原本胸懷寰宇的皇上也不免有了心慌。
無名之火已經發了多次,可怎耐心中的陰鬱太多,久久都未能肅清。睹物思人,睹人思事,皇上已經許久未踏入永禾宮半步了!盛寵多年的尹氏當然受不得這樣的冷清,多次差合兮前往皇上的太極殿禦書房問請,可惜都被皇上嚴詞拒絕。
不甘心的尹氏還幾次三番地找到了胡公公,言語懇切,態度謙卑,縱胡公公也是稍有美言,可結果仍舊沒有任何的改變。迫不得已的尹氏甚至親往禦書房恭候,可仍舊是吃了軟軟的閉門羹。
皇上的寵信無疑是宮中的風向標,尹氏受冷落這麼大的事情猶如那寒風頃刻間吹遍了皇宮後院,那口口相傳帶來的威力更使事情本身發生了重大的改變。那些曾經和尹氏頗為對立的妃嬪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可憐了那些曾經仰仗皇貴妃娘娘鼻息的人,此時已然領教了三十年河西的淒慘。
按照尹氏的脾氣根本不可能任由這樣的風波在宮中盛傳,怎耐這傳言並非謠言,它有多少真實性尹氏自己清楚不過,更何況尹達早有命令,在此非常時期絕對不能造次,否則影響了自身身份地位是小,耽誤了太子登基事關重大誰也承擔不了。
耽誤太子登基!這是尹氏最為忌憚也最為敏感的地方。即便她在後宮專橫跋扈,在皇上麵前撒嬌耍橫,可提到太子,那個九歲的孩子,她就頃刻間變成了一個溫婉賢良的母親。為了那個孩子她可以放棄一切,別說是眼前的這一點點的冷落,就算身家性命她也可以在所不惜!
少了尹氏的皇上清淨的很,耳根子清淨了腦子卻開始告訴運轉起來。過去那些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多次不經意地闖進了腦海。九年前的震驚全國的太子謀反一案也不知被悄然地憶起了幾次。
很是奇怪,過去,甚至是在去年,這都絕對是他的一個禁忌,不但不許別人提甚至自己都有意地回避那場災難。可今年,時間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年,在皇上的腦海中就回憶了不下數次,每每憶起,氣氛卻不再是當年的怒不可遏,心情也不似當年那樣悲憤難平。相反,那陳年舊案似心中的一道傷疤,揭開並不是淋漓的鮮血,而是隱隱的作痛。痛什麼?痛在哪裏?皇上每每問道自己都悵然地搖頭,愕然地惋惜!
外麵雖寒風凜冽,可宮中卻被炭火炙烤的溫暖如春,沒了公事的皇上就在臥榻處發呆,時而仰望萬裏蒼穹,時而俯瞰滿園冬色,時而閉目養神,時而小憩安眠。那過往的一切就如上演的皮影戲在眼前在夢中重現,有爭奪皇位的血雨腥風,有九五至尊的英武輝煌,有殺伐決斷的果敢和幹練,也有為人父夫的天倫之好。
皇上越來越喜歡安靜,喜歡靜謐,曾經被吸引的尹氏,曾經頻繁踏入的永禾宮一下子在皇上的心中失去了興趣,相反,倒是王氏的永訓宮成了吸引皇上的新的一方淨土。
那清心寡欲的佛堂似宮殿,那嫋嫋環繞的焚香使人心清氣爽,還有王氏那不爭不搶的性情使人身心愉悅,那看似衰老實則包含滄桑的麵容使人愈發的親近。和尹氏,皇上有床第之歡的回憶;於王氏,皇上有風雨同舟的親情,有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美好。
今天早朝過後,皇上又照常來到了永訓宮,早已經習慣了皇上到來的宮女已經將宮中打點利索。香氣繚繞,溫暖如春。
王氏並沒有因為皇上的格外開恩而有所驕橫,更沒有為了迎合聖意而對自己有所改變,依舊是那個簡單樸素大方賢良的王氏,依舊是那個吃齋念佛無寵無爭的昭儀,雖然年華不複,可仍舊風韻猶存,都說美人遲暮,可王氏並沒有覺得悲哀。少女有少女的美,少婦有少婦的風韻,而她則有自己的味道。二十多年前的她叫皇上有多癡迷,如今的她就叫皇上就有多貪戀。
在永訓宮有一張舒服至極的軟榻,那是皇上當初賞賜給王氏的,可王氏很少去享用,她覺得一旦人學會了享受就會忘記勤勉,而她是一個一心向佛的人,心中就不能少了那份清心寡欲。不過為了表示對皇恩的感謝,她把軟榻放在了自己經常誦讀佛經的正廳,似乎每每看到那張軟榻就能看到皇上。最近,她在那張軟榻上看到皇上不再是心存的幻想,而是九五至尊的真切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