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飛身上馬,一隻手伸了下來,霽月似乎沒有絲毫的遲疑,一雙玉手放在那寬大的掌心,指尖傳來的溫度瞬間流過心底,激起一片不小的漣漪。霽月的發絲在代王的麵頰上輕輕拂過,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秀發勾起了代王的陳年往事。但他隻是稍作遲疑,手中的韁繩悄悄拉緊,馬兒像聽懂了主人的暗語,揚起馬蹄飛奔而去,寂靜的巷道中蕩起馬蹄清脆的回響。
眼看著城門被甩在身後,兩旁的風景在馬蹄的奔馳中飛快地倒退,耳邊的風聲呼呼地想起。代王沒有說一句話,霽月就像了然於心一樣全然不問。當眼前的景物變得有些陌生,道路上沒了任何人的蹤影,奔馬的速度才漸漸慢了下來,終於在一處緩坡前徹底駐足。代王翻身下馬,霽月也盤腿跳下。
看來建康的郊外從來不缺少這樣秀美的風景,這裏也是一派秀麗之色。霽月伸了伸胳膊,貪婪地吸允了幾下清新的空氣,滿是希望的看了看遠方,遠處被陽光照耀的山頂發出淡黃色的金光。
今天霽月穿得夜是一襲淡黃色的羅裙,這滿是柔和的顏色和這秋的恬淡相得益彰,頭上一枚銀色的步搖隨著擺動的身體來回晃動,更顯出了幾分清純的俏皮。
“玲瓏……可能要嫁人了。”代王目光深邃地盯著遠方,那一襲官袍和他的深沉渾然一體,更透露著說不出的威嚴,可不知道怎得,霽月倒覺得那是幾分難得的莊重,一點兒沒有疏遠的感覺。
她聽到代王說出這幾個字有些吃驚,隨即嘴角兒帶著一絲甜笑道,“可能……要嫁人?這麼大的事兒我怎麼沒聽師兄說起?”
“不是黎陸!”代王一句話,霽月粉若桃花的臉上多了幾分慘色。“不是師兄?那是誰?”
“柔然使團來京朝貢,要替他們的四王子求親。”代王的眼依舊看向遠方,雖然沒有注視霽月,可他知道,霽月此刻一定盯著他。
“怎麼可能?郡主要嫁去柔然?她怎麼可能願意?”霽月驚訝的已經失了聲色,她驚呼的聲音在空曠的原野中很快消逝,可同樣的疑問在代王的心中何止問過千遍百遍,結果雖然每個人心中都有數,可又能如何?
“她自然是不樂意的,可這事已經由不得她作主。”
“那逍遙王呢?他不是當今聖上的哥哥?難道逍遙王求情也不行嗎?逍遙王可就郡主這麼一個女兒!”
“我何嚐又不知道這些?隻是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玲瓏這次恐怕是逃不掉的了。”代王覺得自己並沒有表麵上那麼堅強,他悲苦的情緒也需要找個人傾訴。
“皇家的兒女看著風風光光,可有些事情,卻比不得我們江湖兒女。”叫代王吃驚的是,霽月霎時間就理解了玲瓏,理解了這個苦衷。
“你……”
“很奇怪我為什麼這麼快就能接受這樣的殘酷是嗎?”霽月淡淡一笑繼而道,“別忘了我可是沈淩風的女兒,跟隨爹爹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什麼達官顯貴,鄉紳大族,普通百姓,我知道和了解的或許比你這個王爺還要多得多。世人常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我深深知道,你們這些皇家貴胄又何嚐不有自己的苦衷?眼前的你,身邊的淩霜還有我未曾見過的前太子……世上有太多不能左右的事,既然左右不了,可不就選擇了順從。”霽月的臉上仍舊掛著笑,隻是這笑不完全是甜還有微微的苦澀。
代王像是無意地瞟了幾眼霽月,可在他心裏早已知道,這個貌似柔軟的女子並不簡單。她有自己的單純,也有自己的詭計,她有自己的謀略,更有自己的思想。她能讀懂他的悲傷,更能撫慰他的苦楚。
“你們大男人始終看不起我們女子,尤其像郡主和我這樣的年紀尚小的女子。都覺得當我們遇到這樣的大事的時候隻會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其實我們遠比你們想像中的要堅強和果敢。我了解的郡主,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大膽示愛師兄,可她也可以為了深明大義,拋棄自己的愛情。所以,我猜想,當郡主知道這事以後她可能會震驚會傷心,可她最後一定選擇服從。”霽月誇誇其談,就像方才在逍遙王府經曆了所有一切一樣。
“你……”代王怔怔地看著霽月,仿佛自己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姑娘。
“看你的表情我說得應該絲毫不差對吧?”霽月嘴角兒一笑,雖然是笑的,可她的心裏也有心酸。
“或許正是因為郡主的豁達和深明大義才叫你更覺得有些痛心疾首,才叫寵辱不驚生死置之度外的代王爺像丟了魂魄一般渾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才亂步走到了我家門前。不過也感謝代王的這份失落,我才有幸欣賞到了這別具一格的風光。”霽月嘴角兒仍舊揚著微笑,她神色安詳的看著遠方。
“隻是可惜了……郡主和我的師兄……”霽月有些惋惜起來。
“他們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黎提點的心思可沒有在玲瓏的身上……”代王看向霽月的眼神有些複雜。
“這點王爺看得倒是分外的清楚!不過既然你這個皇兄那麼為郡主擔心,現在不妨多做些思量,怎麼說也要好好考驗一下那個什麼王子,我們的郡主可是優秀的很,千萬不能便宜了無能的人!”聽聞霽月的話,代王無奈一笑,他歎息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像木偶一般被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