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傲塵苦笑道,“齊豫,你當知男狐狸精是玩笑話。”
齊豫仍有所顧慮,闔起雙眼搖首道,“這軍中早有令狐軍師,算無遺策,實不需我出力。況且這行伍間與人有體膚之親的,數以百計,人之言,恐無人深信。”
北寒傲塵也知道那是他的心病,不容齊豫多想,直直逼問道,“那是在北冥信營裏。我手下兒郎,都知你是我的人,你是思慮太過。更何況當今亂世,齊豫還有更好的歸處?”
齊豫停頓了半晌,長歎道,“下雖大,卻早已無處為家。”
“家裏人都遭難了?齊豫可否與我過去之事?”
齊豫輕歎,“戰亂之時,家父殉國,我拒降被囚,從此就斷了外界的音訊,家人恐怕凶多吉少。”
北寒傲塵大感不解,“這年頭,刀劍都還能用個十幾年,一個國家不定三五年就玩完。此番東征得勝,東齊世子都親獻降書了,你們家族不過是南周宰相,拒殉國、拒降卻是為何?”
這年頭忠義觀念薄弱,都是個人家族利益優先,齊豫當然知曉。他自嘲著道,“當時年輕氣盛,滿腔熱血就那麼做了。誰知不到一年,西魏竟亡於東齊之手,我本有一點為國複仇的念頭,至此也就絕望。”
“西魏亡國之後,我本想東齊應當還我自由,結果他們卻派我往前線充軍,這一路上關照、口授我詩書的,竟是一同被充軍的西魏舊臣。這下,我連該怨誰都不知道了……”
北寒傲塵聽到這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愧疚萬分,“如此來,竟是我軍害了你!我原想我軍紀律森嚴,一不搶金銀財寶、二不強奪婦女,營妓隻用自願的婦女以及戰俘,怎知卻讓你受罪了。”
“其實……有營妓的設置是好的,犧牲少數人,換得行伍紀律安定,婦女也免於擔心受怕。我隨大軍遷移,聽聞北寒軍深得民心,所到之處,百姓夾道歡迎,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隻是……被犧牲的人換成了自己……就難免欷噓……”齊豫到這裏,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別過頭不想讓北寒傲塵看見。
就見齊豫單薄的肩頭顫抖著,一開始還用手捂著雙眼,後來眼淚止不住,如潰堤的洪水傾泄而出,清俊的臉龐布滿盈盈水痕。
北寒傲塵也不知從何勸慰,好端端一個少年成名的才子,竟因戰亂流離,最後淪為以色事人的軍妓。若不是遇上自己,機緣巧合之下,得知他的過去,恐怕齊豫至今……。
他將齊豫攬入懷中,輕拍著搭他的背後,柔聲道,“哭一哭也好,哭完也就別把那些事,擱在心裏頭。”齊豫也不抗拒,雙手將北寒傲塵擁得緊緊的,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回。
北寒傲塵待他心神稍定,這才拉著齊豫的手道,“齊豫,如今我還是那句話……”
“哪句?”
“舉案齊眉那句。”這話完,兩人的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聽得北寒傲塵即使知道自己身世,仍著想要舉案齊眉,齊豫胸中湧起千萬波濤,他卻淡淡推辭,“非是我不信寒王,實在是事關重大,容我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