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你們五門子的家門眾你都知道是哪幾家嗎?”蓋法候問道。
“祖爺,要是走到路上我可能認的到,要是找人家門上去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就是我家,我二大家,我幺大家,我蓋作習老輩子家,還有我駝背爺那一家子吧。”蓋大龍回答說,他隻知道二大是和他爸爸是堂兄弟關係,和幺大是親兄弟關係,其餘的就不知道,從小就是父母叫怎麼叫就叫怎麼叫。
“也難怪你不知道,你屋裏老人都去世的早,這裏麵的家門關係
沒人給你說,說五門人是五家,其實隻有三家。你爺爺蓋恒德和你幺爺蓋利德是親兄弟這算一家,你蓋作習老輩子的爸爸蓋德義和你駝背爺蓋德明這是另外兩家,他們是同祖爺輩的堂兄弟關係。你駝背爺是殘疾,小時摔壞了脊椎骨成了駝背,他膝下有兩個兒子,老大早亡,留下一子一女,老二自從出去就沒再回來過。”
“哎呀,這麼複雜的關係,我都記不住,反正是路頭路尾招呼一聲,誰家過事情給說了就去幫忙,家門就是這樣吧。”蓋大龍被蓋法候講的關係都繞暈了頭,在他的記憶裏,同門就是誰家過紅白喜事去給幫忙,平時見了麵該叫啥叫啥。
“說的對,也不對,以前家門可不是這樣,以前像你祖爺那一輩人,那都是不分寒忙相互幫忙,誰家有困難都是全族相幫,像當時蓋士村的人大部分都搬出去避禍了。你祖爺帶領剩下的族人留守村子,天一下雨就穿著蓑衣去挖溝排水,生怕發洪水把房子泡垮了;誰家屋頂破了,利用空的時候就給人修屋頂,村子裏的地能種的就種,不能荒著,更不要說去砍材背糧食救濟族人,正是你祖爺這麼做,在解放後避禍的族人回來才有房子住,有現成地種,當年就能有糧食收活命。現在幾十年過去了,人情變單薄了,誰還記得解放前的事,都一心賺錢去了。”蓋法候回憶起當年的事情,曆經滄桑的臉上顯得格外沉重,像是對現在的失望。
蓋作平坐一邊一直沒有搭話,聽說到家族門風風氣變了就插話說到。
“是哦,你們看現在村頭有幾戶蓋家屋裏死了男人的孤兒寡母,失去兒女的孤寡老人,有誰個管哩?同門的家門眾問都不問,一提起來就叫找村上,找民政上,要麼就是叫把孤寡老人送養老院。這在幾十年前可不是這樣,誰家了出了事,家裏有娃娃的全族供養到滿十八歲,同門的還操心娃娃結婚生娃的事情。誰家屋裏兒女出事有孤寡老人的,都是同門人一起贍養直到老人百年之後送上山。現在哪裏看得到這種現象,有啥事就是找村上,找政府,找國家。這麼大個家族跟一盤散沙一樣,都是各家顧各家。”
蓋榮之兩口子把飯菜收拾好端到堂屋的四方桌上招呼三人來吃飯,蓋大龍湊上去一看,全部是素菜,白水煮白菜,清炒蘿卜,清炒生菜,辣椒紅蔥,香菜醬辣子,紅豆腐,一色的青菜。主食是蒸了一飯籃的紅苕、芋頭,和一鍋包穀碎米粳米粥。
這不就是一頓粗糧飯嘛,蓋法候招呼他們動筷子吃,一邊招呼一邊唱道“醬辣子紅豆腐,水煮白菜加蘿卜,你要不吃這種飯,祖上必定是地主。”唱完跟小孩兒似的哼上兩句。
蓋作平給蓋大龍說,舊社會地主吃的起肉,貧下中農吃不起肉,一年四季見不到葷腥,連清油都吃不上,吃菜頓頓水煮。主食大米白麵都吃不起,吃的是雜糧紅苕洋芋芋頭,把苞穀小麥磨成粉摻在一起蒸窩窩頭。老百姓鹽巴都吃不起的,隻能是把鹽巴加到辣椒和豆腐裏當鹽吃。這句話是五十年代吃大鍋飯時大家之間流傳的順口溜,不吃粗糧或吃不習慣的的就是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