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沒有今天上午跟晏文熙的對話，我恐怕會非常生氣，甚至會因為顧思煜說的這種混賬話而打他一個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但是自從跟文熙交流過這個問題之後，我心裏有了底，也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
雖然內心最深處還是被他所作的這個假設狠狠地刺了一下，但是我並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隻是深吸了幾口氣，盡力壓下了從心底傳來的顫抖。
顧思煜靜靜地看著我，帶著一種我完全沒想到的坦然和淡定。他比我印象中成熟了太多太多，已經是一個可以直麵生死問題的大人了。
過了很久，我緩過神來，開口對他說：“如果你真死了，我也不知道那將會是什麼樣子。但是最起碼，這個家再也不是家了。媽如果聽到這個消息，她十有八九是承受不住的，興許會徹底崩潰，興許會做出更過激的事情。”
“而我，”我看著顧思煜，話語很平靜，“我想我還會繼續生活，表麵上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可內心早就跟你一起死了。我會背負著你留給我的傷痛，可能還有媽留給我的，一輩子活在失去親人的痛苦當中。整個世界所有人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就像一株可有可無的浮萍，渾渾噩噩地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聽著我的話，顧思煜眼神當中流露出了一種巨大的悲愴。我知道是我的這番話起了作用，我是在切切實實地告訴他，他所認為的，自己死了才能讓我輕鬆一些的設想，都是想當然的屁話！
他若是一死了之，我的確不用再拚命賺錢給他治病。可他從來沒想過，在感情的層麵，這必然會是永遠不會愈合的另外一種創傷。
身病可醫，心病難醫。
突然之間，顧思煜笑了。沒有之前的凝重，反倒比平時笑得更輕鬆。
然後他握住我的手，誠懇地對我說：“姐，我錯了，我不該那麼想。其實後來我也想明白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能權衡好輕重。我不會做讓家裏人痛苦的事，為了你跟媽，我會努力地咬著牙活下去。你沒發現，那隻盒子上都已經落了一層灰了嗎？我很久都沒有動過它了。”
我眼眶有點熱，鼻子開始發酸。顧思煜的這些話，比任何高大上的心靈雞湯都能給我更多的勇氣和幹勁。他讓我覺得，自己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我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無所依托。
顧思煜摟著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是我第一次以這樣一個倚靠者的身份跟我的弟弟相處，這一瞬間，我真的很心安。
“姐，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對嗎？”良久之後，小煜輕聲問我。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隻要我還沒倒下去，這個家終歸會越來越好。
“姐，我有時候也會不開心。生病真的太難受了，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我也想能有機會到不同的地方走一走，看看書裏寫的網上看的那些東西。我也想接觸更多形形色色的人，有更多不一樣的朋友……”
“小煜。”
還沒等我說下麵的話，顧思煜就笑著打斷了我：“姐，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再給你增加什麼負擔，我隻是今天實在憋不住了，想找人傾訴一下。現在我心裏舒服多了，明天我會重新振作起來，好好看書，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