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什麼年?”
“民國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三二年。”
“那我今年四十二歲了,”一位神情憂鬱的中年人說,“我痛不欲生,虛度光陰四十二年,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做錯了太多選擇,以至於變成了一個碌碌無為的廢人。”
陳醫生執筆記錄下他的每一句話,看著他手腕、脖頸上深淺不一的傷痕,他推斷,這個人因現實的無情壓迫,從而引起對往日不知進取行為的極度悔恨,產生強烈自我否定心理,長期以來,以至於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多次自殺未遂。
“如果給我一個機會,我要回到年輕的二十一歲,那是一九一一年,我還是個將軍府的少爺……”
陳演陳醫生心裏已經生出一個初步的計劃,他說:“雖然時光不可以倒流,但故事卻可以重演,你願意一試嗎?”
“什麼意思?”
“進入夢裏,回到你最懷念的的那段時光,把握光陰,解開未曾解開的迷,實現未曾實現的理想,做正確的選擇,走正確的路!”陳演說,“從而解開你的心結,然後醒來,你將麵對現實而可以欣然接受,這時,你將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可以嗎?”
“一定可以!”陳演目光如炬,緊緊盯著他,問,“準備好了嗎?”
他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小黑屋裏,病榻上,夢中。
“你在哪裏?”陳醫生問。
“我不知道在哪裏。”莊笙驚恐地環顧四周,“巨大的風暴裹挾著漫天的黃沙,我在風暴中央,但我沒有被風暴卷起來,啊!我的眼睛!”
“閉上眼!別讓黃沙迷了你的眼!”陳演一邊問,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他所描述的一切。
“閉上眼怎麼看得到?”莊笙疑惑道,頃刻之後他顫抖地說,“我看見了,一隊浩浩蕩蕩的出殯隊綿延幾裏,在沙暴裏行進——”
“什麼?你到底看見了什麼?”醫生隻聽到他不停地說著含混不清的囈語。
“一行幾百人身著素白的服飾在慢慢前進,哀樂之聲震天動地,他們……他們不是人,他們臉色煞白,沒有生氣,死了,都是死人,死人……”
風暴漸大,從東方瘋狂而至,空中狂舞的黃沙遮蔽了熾熱的陽光,天色漸漸變暗,出殯大隊被淹沒,哀樂銷聲匿跡,被呼呼地風暴聲徹底覆蓋。東南方星象詭異,一顆紅星處在眾星宿最中央,忽明忽暗,它卻越變越大呈“梭”形,從中突然射出一股猩紅光芒直至大地,這時黃沙漸散。
“你在說什麼?鎮靜點!”醫生把莊笙從躺椅上扶起來,隻聽見他亂嚷亂叫,一句話也沒有聽真,又見他神情惶恐,脈搏也弱了,也不敢深入,就叫他睜眼。
莊笙睜開眼,黃沙忽然侵入眼裏,他感到劇烈的疼痛,不由得大叫一聲,方醒了過來。
“看你的樣子,恐怕也不會是一個美夢。”陳演用手擦拭自己額頭上的汗。
“不是,但我已經忘記了。”莊笙顫微微地站起來,陳演遞給他兩張紙,莊笙一邊擦汗一邊說,“明天再來吧,我累了,也餓了。”
“行。”陳演看了看莊笙手腕上的疤,問,“你不會再做傻事吧?”
“不會,你還欠我一個夢呢。”莊笙淡然道。
陳演笑一笑。
學生兼助理小野把他送出門,不過一會兒,天色漸晚,陳演和小野兩人一同回家。小野早年時父母死於軍閥暴動,在北平舉目無親,因其好學勤奮,陳演留他在身邊學習、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