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沐雲舟洗漱完畢,便取了拜帖,直往薛府而去,不多時,薛府的高門大院便在眼前,隻是今日薛府雖仍是門庭若市,卻不見了上次那個門子,換了四個廝在門口迎來送往。沐雲舟遞上拜帖,這廝隻是略看一眼,便客氣地將沐雲舟迎進了府中,倒是叫沐雲舟好生奇怪,剛進了府內,一名侍女便將沐雲舟領至一處廳堂,隨即款款離去。沐雲舟抬眼望去,此廳正中掛著一塊匾額,上書樸實無華的“迎客廳”三字,待到步入廳中,已有七八名商賈打扮之人在座位上等候,眾人略一拱手,沐雲舟還了一禮,便尋空位坐下。又有一位侍女端來清茶一杯,也不招呼,點頭示意後就款款離去。沐雲舟環視四周,發覺此廳雖未有什麼稀罕裝飾,亦無雕梁畫棟,卻簡潔大方,頗為耐看,倒是與外頭的富麗堂皇、紛繁複雜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一位掌櫃帶著一個侍者到來,眾商賈見此人來到,便起身拱手道:“叨擾張掌櫃了。”那張掌櫃朗聲道:“諸君辛苦,近日赤貫星再現,搞得人心惶惶,不知是何征兆,府內又俗務纏身,怠慢之處還請多多海涵。”眾人回應幾句,便開始手頭的正事。沐雲舟既入了薛府,又見有人接洽,亦不甚著急,閑坐默默等候。這幾位商賈或要對賬目,或要清錢款,或要采買物品,或要運送貨物,當真是紛紛擾擾,各有所求,張掌櫃卻絲毫不亂,一一應對,或奮筆疾書,或是商談價格,或差人支取銀錢,當真是八麵玲瓏,處置得當。不多時便有幾位心滿意足而去,正當沐雲舟暗自佩服之時,卻有此起彼伏的報門聲傳來。
“羽成侯到!”“執信伯攜夫人到”“南陵老太妃到”……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本就門庭若市的薛府竟是貴胄連連,張掌櫃原本平靜的麵龐卻無半點喜色,隻是加快了語速,似乎有所顧忌。不多時,原本在門外迎客的廝進了廳堂,對張掌櫃耳語幾句。張掌櫃雖麵帶不悅,卻隻得起身拱手道:“諸君少怪,今日府上貴客臨門,這迎客廳恐怕還要另作他用,老朽也需協理內務,不知各位可否改日……”
正當眾人尷尬之時,卻有一道清越靈動的聲音傳來:“不必如此,諸位遠道而來,薛姐已備下茶點,在潤芳閣招待諸位,生意上的事,薛姐均會給諸位一個答複。”沐雲舟心中一滯,這不是昨日巷口那個聲音嗎?不等沐雲舟回神,一襲靚影翩然而至,隻見來人頭戴鳳翅金步搖,身著亮藍衣裳,偏偏胸前和袖口用皂色布料襯著金絲,隻是整套行頭頗為寬大,不顯身材,不似常服,倒像是巫祝所著。再看麵上,兩道細眉溫婉舒展,眼波流轉間神采飛揚,配上略含笑意的一點櫻唇,當真是親切可人,落落大方,卻又舉止得體,不失禮數。加之此女的繞梁之音,真是令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江供奉,這似乎不妥……”張掌櫃躊躇再三,麵上露出猶豫之色。沐雲舟卻是心中一凜,原來這六姐本姓江,隻是不知張掌櫃為何不稱呼她為六姐。
“無妨,今日貴客臨門,事務繁多,張掌櫃乃府中元老,諸多安排恐怕還得您坐鎮才穩妥,這生意上的事,就交由姐來決斷吧。”
“既然如此,老朽就先謝過姐了。”張掌櫃完,轉頭向眾人道:“這位姑娘乃我府上供奉,諸位可隨她去”,言畢便告罪離了迎客廳。
“各位,請隨我來。”這江供奉也不拖遝,領著眾人轉出廳堂,走向別院,沐雲舟一路跟隨,隻覺無論景觀植物,皆樸素淡雅,頗具匠心,和這幾日所見的薛府陣仗可是大相徑庭,更加好奇這薛姐又是怎樣的人物。
行不多時,眾人便來到潤芳閣前,此處風格與來路上所見一脈相承,讓人頗覺心曠神怡,走入前廳,隻見一麵屏風,精致高雅,畫的是岷洲山水,另有一張圓桌,上擺香茗數杯,又備了茶點、果脯。江供奉施了一禮道;“各位走南闖北,尋常點心怕是入不得各位法眼,不過這今早方做好的‘源祭糕’可是岷洲特產,諸位可先嚐嚐,我即刻去告知姐。”眾人也不客氣,各自用了一些,那源祭糕果然別有風味,又是新鮮非常,連沐雲舟這種挑剔的食客也不由得嘖嘖稱讚。少時,江供奉自屏風後轉出,笑道:“諸位久候了,薛姐尚未出閣,不便現身,就在屏風後與各位見禮,還請諸位掌櫃分個先後,一位一位來,有什麼需要商談,盡可暢言。”
話音剛落,便有一位掌櫃搶先一步,入了坐席。來也巧,此後這位掌櫃的言語,竟是縹緲難聞,沐雲舟這才意識到立在一旁的江供奉絕非是個花瓶,此等銷聲匿跡手法,恐怕頗有些道行。
如此情狀,過了約兩個時辰,先入席的諸位掌櫃具已離開,廳內隻剩沐雲舟和一位胖掌櫃,這胖掌櫃見沐雲舟並無搶先之意,便端坐在原位問道:“哥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