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官賜福,百無禁忌(1 / 3)

爺爺說,死人也是有尊嚴的,讓他們以生前無二的麵容接受親人的弔唁然後再塵歸塵土歸土,就是屬於他們的尊嚴;

爺爺說,給死人化妝的時,得把他們想象成自己的朋友,人死後雖然身子涼了,但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爺爺說,上妝時,身邊不能有鏡子,不然他們可能忍不住自己爬起來看看自己化妝後的模樣;

事實上,“爺爺說”這三個字在小時候一度成為我的口頭禪,後來等出去上學後,這個口頭禪才慢慢地被改了過來,一同改掉的,還有我剛離開老家時對爺爺的思念。

我爹是個渾人,十六歲時就把我媽肚子弄大了懷了我,然後帶著我媽直接私奔,為了這件事外公家的親戚們幾次上門來討要說法,爺爺那時候也找不到我爹,但還是硬氣地給了當時附近習俗的三倍彩禮錢把這件事給圓了上去。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在那個時候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比較重的,再加上自家閨女的肚子也大了,人也找不著了,外公也就捏著鼻子認下了這門親事。

沒有酒宴,沒有婚禮,連個草臺班子的熱鬧都沒有,甚至兩家分明是親家平日裏卻更像是仇家。

一年後,剛滿半歲的我在深夜被我爹放在了老家門口,奶奶說前兩天半夜就有人敲門了,但問是誰,門外沒人迴應,她自己一個人也不敢開門出來,事後才知道是我爹還算有點良心,不看見自己兒子被抱進屋子裏去他也不敢離開。

那兩天爺爺正好走差去了,隔壁縣一個女人難產,一尻兩命,主人家請爺爺去操持,因為路途遠,事又多,所以爺爺在那裏住了兩晚,我爺爺的工作放到現在類似於“殮妝師”,專司給使者化妝和穿衣服,當然,穿的是壽衣。

第三天,爺爺回來了,晚上敲門聲又響起,爺爺打開門,看見被放在籃子裏的我。

奶奶說爺爺抱著我進屋時,她問是誰家的孩子,爺爺直接說是我們老崔家的孩子,錯不了。

這之後,從一歲到十歲,我就一直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

對了,我的名字叫崔璉,一個聽起來偏女性的名字,但當我以後得知我爹一開始準備把我叫“崔永袁”(我媽姓袁)以此來表達他對我媽矢誌不渝的愛情時,我就對爺爺給我取的這個名字感到一萬的滿意,也很慶幸爺爺當初疏通關係在任何證件連爹媽都不在的情況下硬生生地以“崔璉”的名字給我上了戶口,我爹這纔算是認下了我這個名字。

一開始,我爹媽音信全無,後來開始給家裏寄信,然後慢慢地開始寄錢,錢也開始越寄越多,等到我十歲那年,我爹和我媽終於回來了。

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我爹是開著一輛有些破舊的麪包車回來的,那個時候的農村連摩托車都算是硬物件兒,四個翰子的車當然更紮眼。

我爹要帶我走,爺爺不讓,父子倆十年後的見麵場麵很尷尬,爺爺把我爹這幾年寄回來的錢一股腦地丟在了他腳下,大罵這個逆子,拿著你的臭錢滾。

我爹說他那裏環境好,孩子上學方便,

爺爺沉默了。

最後,我坐上我爸的麪包車,從川內的農村去了江蘇南京。

人心都是肉長的,但人心也是善變的,從我離開爺爺一直到現在,將近九年的時間,我沒有和爺爺再有任何的聯絡,現在想想這很不是東西,畢竟小時候爺爺對我那麼好,那麼的溺愛,但你要求一個十歲大的孩子就懂得如何做人虛事的道理和規矩,也確實太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