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擎刀柒
四月,時節轉變暖和。北蠻王庭的新大汗繼位,接過敦多紮布的戰刀,也代表著一代雄主未遂的理想交付新人手中。
元承久坐鎮金帳,等待著他那兩位兄長的消息。這流年不利,竟不分南北,秋冥朝年初剛發生流民叛亂,北蠻人內部也出現了分裂。
清明節氣,新大汗依照中原人祭祖的習俗,帶各部落首領祭拜前去往長生的敦多紮布。隨行的竟還有部分中原漢人,此行倒真是開了先例。
祭拜儀式尚未開始,金鐸波則就帶來壞消息,這消息在一眾部落首領眼中,是期盼已久的。
三王子紮布哈爾聯手弟弟察克魯,共起八萬精騎返還草原。對於派駐中原各地的王子大將,任何人無大汗傳詔不得私自北上,這是敦多紮布在世時的一道死令,猶如大冥朝中的無詔不得回京。
年初,敦多紮布最後一次帶北蠻人祭,也是唯一一次的傳位大典。當祭拜儀式結束返還王庭時,他倒在了自己兒子懷中。
冰雪未消,一代雄主的離去,也意味著一個新的開始。
敦多紮布沒像中原皇帝那般,給繼位者留下輔佐大臣,僅僅布下幾道軍令,因為草原上權利的傳承,簡單直接,一場殺戮就可以決定誰是新王。
兩萬王庭軍在中原逼壓帶兵的兩位王子,而鷹啄軍的掌控權,已經更換到新大汗手中。原來的主將金鐸波則,被賜予太師一職,這是一個草原上從未有過的官職。
北蠻貴族間的權利更迭已經開始,就如南方的秋冥朝,新臣侍新君從來都如此,也從未出錯過。
“大汗,這便是傳來消息的漢人。”金鐸波則指著帳下,那站著的人渾身破爛,像是哪位貴族的奴隸。
“你從洛陽城而來?”
“的王章烈受王公差派,還先請大汗確認我的身份。”來自中原的漢人上前遞出一物。
“綠如藍,潤如玉,果真是洮河綠石。王公尚還記得本汗心願,費心了。”元承久端視手上那方硯台,滿眼驚喜。
老坑洮研早已斷采,而今世上所存甚為稀少,凡舞文弄墨者,得此研方能彰其才,顯其文壇地位。
元承久師從漢人大儒,寫詩習書作畫,所用筆墨都極為講究,成年後又養成賞玩硯台的嗜好,而這老坑洮研,更是其心心念念數載不得之物。
中原經曆戰火摧殘,許多流傳古物被毀壞流失,所以很難尋覓到早已斷采的洮研。最後他不得不派人,渡江去到南朝尋購,畢竟衣冠南渡的世家望族底蘊尚在,一方老坑洮研應該不難尋求,但翻來覆去一直都未遂其願。
去年春,元承久通過其師與洛陽王氏相交。此時由何人繼承金帳的消息,已然流傳開來,而王氏家族一改多年的態度,主動與北蠻王子搭上關係,用意很深。
就在那時,王府王公答應替元承久找尋老坑洮研,不成想還真給他找到了。
“你主子傳遞消息,可有書信?”一旁的北蠻貴族發問。
“若書信在身,的就到不了草原金帳。王公所要告知大汗的消息,都記在本人心中,隻有見到大汗才會如實彙報。”
“你的意思是有人攔截給大汗的書信?”聽到解釋後,那名貴族又問傻子話。
要知道,中原一直都在紮布哈爾與察克魯兩兄弟的實際控製下,各大城池關隘,盡被二人手下的將領把控。可以,沒有敦多紮布的存在,這二王就是中原名副其實的皇帝。
元承久在繼承汗位前,手上並沒有一兵一卒,能受到中原士族的青睞擁護,是因其願意接受漢製,在對待漢人的態度上也更為親近些,所以相較於他的兄長們,更容易被士族接納。
如今,兩位王子自中原起兵北上,其目的昭然若揭。但在北方草原的元承久,很難於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畢竟大多數北蠻戰將並不擁護他。
在起兵之初,敦多紮布派往中原的王庭軍,直接倒戈。隻有少數兵將願意堅守原大汗的軍令,但轉瞬間就被屠殺殆盡。
反叛大軍先於薊州彙合,隨之策馬北上,直向草原王庭殺來。在此期間,所有中原通往草原的路徑,被各地駐軍封鎖,就是為了延緩消息走漏,使二王叛軍達到奇襲之目的。
“本大汗相信王公,我那兩個哥哥應該離王庭不遠了吧?”元承久把硯台擱置一邊,正色道。
“叛軍早到,約兩日前,就已經與大汗的鷹啄軍交戰。”
王章烈的話,使金帳中的人都無法相信,若鷹啄軍兩日前就與叛軍交戰,他們又怎會到現在未得一丁點消息。
“漢人果然奸詐。”
“是啊,挑撥大汗與兄弟的關係,可這手段也太過拙劣。”
一部分戰將和貴族首領,開始猜測王章烈的目的。鷹啄軍作為草原大汗的耳目,無論什麼消息,都會在第一時間送抵金帳,除非鷹啄軍上下全部背叛大汗!
“首領們,鷹啄軍交戰與否極好確認,隻要派出王庭遊騎查問,就能知道這位漢人的話是真是假。”金鐸波則盤坐於大汗右邊,出口打斷金帳中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