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清水鎮下著鵝毛大雪,刺骨的寒風刮出呼呼的響動,鎮子西邊的清水河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河邊三四米高的草垛堆被掏出一個洞來,厚實溫暖的幹草完全把風雪阻隔在了外麵,洞裏窩著個正打盹的孩。
孩四五歲這麼大,腦袋光溜溜的,身上穿百衲棉衣,胸前掛念珠,背上背著個的竹簍,是個頭頂戒疤正正經經的和尚。
和尚皮膚粉潤,睫毛纖長濃密,五官精致,肉嘟嘟Q彈的臉蛋帶著一層粉,這時候潤潤的唇微微張著,脖頸時不時往後仰,身體東倒西歪,偏生手裏還抓著一塊烤紅薯,睡迷糊了手一鬆,眼看那紅薯要掉下去,又忙振作了點,緊緊抓著紅薯舉到嘴邊啃了一口,嘴巴動了兩下,都沒來得及嚼一嚼,就又昏暗地睡了過去,完全忘記自己是來這打坐念經的了。
直到尖銳的咒罵聲穿透了整個清河鎮,和尚陡然坐直了,飛快地將最後一口紅薯塞嘴巴裏吃幹淨,爬起來探出腦袋去看,揉揉眼睛看了好幾次,光頭又縮了回來。
不是做夢,顧家那個叫顧誌明的施主又在打那個人類崽崽了。
和尚耷拉下肩膀長長歎了口氣,還帶著窩窩的雙手合十在胸前,了聲阿彌陀佛,收拾好魚竿和皮桶,撿起掉在地上的錄音筆裝到挎包裏,打算先結束今的修行。
顧家院子門外。
大雪堆積了一尺厚,將整個鎮子都變成了白色,顧家門前卻有一大半被鏟幹淨了,露出了青石板路,顧朝琛正拿著鏟子把門口的雪推去遠處的水溝裏,隻是他人力道也,鏟了前麵,後麵很快又堆起了白白的一層。
顧誌明在門口滑了一下,酒瓶沒拿穩,沒喝完的啤酒全灑在了地上,他剛在外麵和人幹了一仗,本來就心氣不順,看見門口拿著鏟子鏟雪的顧朝琛,一巴掌揮了過去,“狗崽子!一晚上過去了,院子裏的雪還沒鏟完!你是不是想死啊!”
顧誌明今年四十多歲,身材五大三粗,他力道很大,顧朝琛年紀,又瘦弱單薄,一巴掌下去人就往後跌了幾步,臉直接被指甲刮出了血口子,被冷風一吹,鮮紅色更明顯了。
酒勁上來,顧誌明找到了發泄點,抽了皮帶就往顧朝琛身上揮,他今和人幹仗就是因為錢,沒錢丟麵兒,而讓他沒錢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野種!
顧誌明這麼想著,動作裏帶了憤恨,抽在顧朝琛身上的皮帶力道就更大了。
雖然沒有聽到人類崽崽的哭聲,但那樣帶著淩厲風聲的抽打,一下接一下的,聽著就疼。
明鏡從草垛子裏爬出來,雪花簌簌落在光頭上也沒管,遠處那位長得像李逵的施主幾乎每都會打罵這個人類崽崽,它數過了,四個月以來就沒有一落下的,聽這個鎮子上的其他施主,三四年了,這個人類崽崽每都是這樣過的。
它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出來製止了,但是沒什麼用,跑回去找師父,師父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想辦法解決,它是隻開了智的饕餮,和其它人類崽崽不同,不能什麼事都依賴大人。
可是它雖然開了智,但也隻有五歲大呀,打不過隻能講道理,道理講不通,隻能絞盡腦汁地想別的更有勁的辦法了。
顧飛黃是顧誌明和林水香的兒子,在外麵瘋玩回來一看,手裏的皮球也不要了,嘻嘻笑著上前一腳就把顧朝琛踹倒在了雪地裏。
他每都學爸媽欺負人,叫罵起來的模樣和顧誌明一模一樣,“洗壞了我的鞋,害我被同學嘲笑,你賠得起麼,要飯的!你死定了!”
顧朝琛摔出去的時候衣服裏滾出個硬邦邦的饅頭,他想爬過去把饅頭藏起來,但是他太虛弱了,沒力氣,眼前模糊的看不清楚東西在哪裏,還沒夠到手就被踩住了,是顧飛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