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家的祖訓是,子孫不能為官,家主不能娶官家女子。年輕時的慕容然,絲毫沒把祖訓放在眼裏,他的誌向就是“狀元戴紅花,鮮衣駑馬,一朝看盡汴京花。”
不遂人願,當年烽煙四起,朝廷左右撲火忙得手忙腳亂,春闈取消了。他這個鄉試第一名的解元,沒有機會參加會試。
國家動蕩,家庭也動蕩,陰差陽錯,他接管了慕容家的生意,成了慕容家的家主。
他那個時候想,也不一定走科舉之路,才能報國為民,做生意也一樣能。是以,不喜歡的事,他做得盡心盡力,四處奔波著為了錢財忙碌。
後i,北方外敵入侵,國家徹底亂了。他逐漸收攏了各地的店鋪,轉化成了金銀,拿出了五百萬兩銀子,給了急需要用錢的人。他擔心父親萬一知道了,會不高興,對外聲稱是一百萬兩。
萬一的事,往往都會發生。父親知道後,斥責了他,那是慕容家幾代人的心血。
兩年後,那個急需用錢的人,在三弟的陪同下,又找到了他。他沒等對方把話完,就答應給他們資助。
這樣的大事情,應該讓父親知道,可是父親知道後,肯定會不同意。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用錢買地。
當年兵荒馬亂,流民四起,很多田地無人耕種,他以高於市麵十倍的價錢購進大量的土地,契約簽的是永不征稅,變相的把錢給了別人。
那是慕容家幾代人的積蓄,當年富可抵國的慕容家,所有的現銀,最終成了國家的。
千瘡百孔的朝廷,在財力的支撐下,慢慢開始運轉,並逐步穩定繁榮。
誰能未卜先知呢?簽契畫押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個朝廷能堅持幾年呢。還好,慕容家的心血終是沒有白費。
當年那個急需用錢的人,不是別人,是當今的子。
為此,父親同他決裂,罷了他的家主之位,十五年i,再未同他過一句話。
若有人問他,這件事,後悔嗎?
他不知道答案。
現下裏,朝廷要用市價收回田地了。
如果,這世上有兩個人能明白父親當年的憤怒,他一定是其中之一。經營的辛苦,他有切身的體會,那是幾代人的辛苦,成千上萬的慕容家人努力奮鬥的成果。
最近他想過多次,去找父親聊聊,去告訴父親,無論他做何種決定,他都會全力支持。可是,沒有勇氣,他怕看到父親看到他時,厭惡的眼神。
慕容然把目光從書本上移開,仔細聽近處朗朗的讀書聲,朝氣蓬勃的聲音,是那樣的悅耳。
他想,如果大哥回i就好了,家裏的一切也就會好起i了,錢財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有腳步聲越i越近,慕容然沒有覺察。
一位穿著藍色學子服的少年,站在他麵前,低下身:“先生,有客i訪。”
慕容然終於從思緒裏走出i,仰頭眯著眼問:“你認識嗎?”
“一位是李知府,另一位是很俊的年輕人,前幾i過院裏。”少年遲疑了一下,又:“李知府對那年輕人很尊重,應該是從杭州i的。”
慕容然溫和地:“知道了,你先把他們帶到會客廳,把茶泡上。我洗個臉,換件衣服就去。”
新田書院的會客廳不大,一張矮幾葦席,幾乎占了半個的地方,另外的地方,是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新舊不一的書冊。
趙瑗席地坐了,看著李知府上下翻動著書架上的書。
“世子,您聽過慕容謹這個名字嗎?”還沒等趙瑗接話,李知府自顧道:“是慕容家的老大,我同他還算熟。老二當年足不出戶的,僅見過兩次。起打交道,也就是從去年才開始的。”
趙瑗i了興致:“私奔那位嗎?”
“看i世子聽過。”李知府慢笑了一聲:“私奔次日,我還在平江府的客棧裏見過他們。”
趙瑗興致更大了:“跟他一起私奔的人,你也見過?”
李知府拿了一本書,坐在了趙瑗旁邊:“當然見過,還過話呢,是個少見的美人。二十年i,我再未見過像她那樣美貌的。”他的表情似是在回憶,“眼睛很大,像是一汪清澈又深沉的湖水。”
趙瑗想他形容的有矛盾,看到方才帶他們i的少年,端著茶水進i,便換了話:“你家師母在書院裏住嗎?”
少年低眉斂目道:“不在。”
李知府納悶世子問人師母做什麼?聽到趙瑗輕快地笑了一聲後,道:“他們家裏離這裏遠嗎?”
“不遠。”
“我夫人也i同裏了,有時間約你家師母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