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楊柳岸,夜風殘月。
慕容家家主慕容葉青坐在秀水茶樓,貴賓區一號涼亭裏同人下棋。正常情況下,前半夜,在這裏都能看到慕容葉青。
當然,也有不正常的情況。
比如前些,普安世子來同裏鎮的時候,慕容葉青就病了,而且是傳染病,臥床不起,不能見人。
那便來不成了。
現在好了,精神十足,又每日傍晚都來,坐到子時才離開。
此時慕容葉青半倚著涼亭的護欄,正指揮著旁邊一個四五歲的男孩落子。
一盤棋廝殺了半晚上,仍是勝負未分。慕容葉青不想結束這盤棋,結束了,對方可能就不同他下了。
找人下棋不容易嘛。
對方是個二三十歲的青衣男子,正顰眉苦苦思索。
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慕容葉青望向入門處,一個灰衣廝走來,朝他遞了個眼色,隨即離去。
來去一趟,坐在他對麵的棋手,未曾發覺。
幫他執棋子的男孩也未發覺。
他拍了一下男孩肩膀,吩咐道:“橫八豎六,橫三豎十二,橫十一豎七。”完這些話,便望向了河麵。
河水在慘淡昏黃的燈光下,深黑幽幽,看不見底。
不到一刻鍾,青衣男子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漬,站起身微笑道:“我輸了,多謝賜教。”揚長而去。
亭房的門是敞開著的,好像去的自由,來的也自由。
青衣男子剛走,門口就出現了一高一低的兩個人。高的雖是穿的是普通的男式衣衫,但一看就是女子;低的是個八九歲的短發男孩。
郭思謹和荊白。
荊白大剌剌的坐在了青衣男子方才的位置,又不客氣地拍了拍身旁的長椅:“大郭,坐這裏。”
然後,對慕容葉青:“這人是來向你挑戰的哇。”
慕容葉青斜了郭思謹一眼,身姿未動,朝著荊白親切地笑道:“你的朋友挺多嘛,今日又想添啥麻煩呢?”
荊白笑嘻嘻地:“她不是我朋友哇,剛認識的熟人。你不用看我麵子,給她好臉色,該咋的咋的。”
郭思謹衝慕容葉青點了個頭,就擰住了荊白的臉蛋子:“來的時候怎麼的?”
荊白沒料到她突然會來這手,不然怎麼也擰不住他。要是換了別人,他輕鬆可以脫身。可這人是女人,沒法子明著的傷她。
他咧住嘴,向慕容葉青求救:“這婆娘是個壞人,趁著旁人不在,快收拾她。到時候,我們來個死不認賬,讓她有口難辯哇。”
荊白想的很美,隻要不是我親自動手,別人動手跟我沒任何關係。反正你們雙方都有勢力,我坐在一邊看戲。
郭思謹手上加了勁:“臉不想要了?”
“啊,啊,啊,”荊白趔住身子,僵著嘴:“慕容葉青,你不是想給我見麵禮嗎?這就當見麵禮了。幫我收拾她,我管你叫爺爺。”
慕容葉青端起茶碗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後,垂著眼皮輕飄飄地了兩個字:“鬆手。”
郭思謹擰著荊白臉蛋子的手,應聲鬆開,接著她用另一隻手捂上了肘部,望慕容葉青一眼,又快速環視了一圈室內。
“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暴躁,有話好好。”慕容葉青放下了茶碗,對他腳邊的男孩子:“這沒你的事了。”
男孩站起身低頭退去。
荊白捂著臉,起身換到了慕容葉青的身邊,大眼睛瞪得溜圓,氣憤地對著郭思謹:“你再敢碰我的臉,我讓你滾到河裏喝水。”
郭思謹沒理會他,對著門口的方向喊:“夥計,上壺清茶,拿新杯子過來。”
荊白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回頭看了眼慕容葉青,然後一邊收著棋子,一邊:“劃出道道來哇,對弈要有彩頭,不然那就是浪費時間。”
慕容葉青撫摸著他刺蝟一樣的短發:“來者是客,由客人。”
看到郭思謹想要開口應話,荊白急忙:“我來吧,誰贏了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郭思謹眼珠轉了轉,溫言細語道:“聽老先生棋藝非凡,晚輩是初入門的學生,讓九子,才算公平的對弈。”
荊白“嗤”笑了一聲,輕嘲道:“你這是來打劫的哇,讓九子,你好意思出來,出門右拐,慢走不送。”
郭思謹合了手裏的扇子,用扇柄戳了一下荊白的臉蛋:“別暴躁,不同意再商量嘛。”
荊白雙手捂著臉,扭著脖子問他旁邊的慕容葉青:“讓她幾個子?”
“現在年輕人毛病真多,話就話,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慕容葉青的臉色有些不悅:“沒有讓子一。無論男女老幼,水平高低,我都會全力以赴以表尊重。”
荊白開心的望向郭思謹:“我覺得老爺子的有道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