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翻滾著雷雲,一道道仿佛神龍一般的青色閃電在夜幕之中若隱若現。隨著幾聲低沉的咆哮,大雨傾盆而下。
雨很大,好似河破開了口子,嘩啦啦地衝刷著大地。
路上的行人慌張地在雨幕中狂奔,急切地尋求庇護之所。因雨勢太大,地麵形成了積水,漫過行人的腳踝。
兩座高樓之間,有一條陰暗的街道。路燈在風雨中劇烈地搖晃,忽明忽暗,伴隨著滋滋的電流聲,好像隨時都會熄滅。
因為有高樓的阻擋,街道裏的風雨要一些。這裏來往的人群更加密集,他們步伐匆忙,惡劣的氣讓每個人都麵色暗沉。
行人撐著雨傘,低頭快步前行,但在路過那個路燈的時候,都下意識地避開。
或許是因為忌憚路燈漏電,又或許是因為路燈下坐著的那個少年。
少年孤獨地坐在路燈下的馬路牙子上,左手拖著下巴,右手拿著一根樹枝,正在有一下無一下地拍打著地麵的積水。他的褲腿卷起來,雙腳沒入地麵的積水之中。
與行色匆匆的行人不同,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氣。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全身濕透卻毫不在意。
少年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樣子,衣衫破舊。雨水把他原本蓬頭垢麵的臉洗刷得十分清朗,瘦削卻很有精神。他一雙眼睛十分明亮,好似倒映著空中的青色閃電。亂糟糟的頭發被雨水衝刷成很長一截,幾乎垂到了腰間,從身後看還以為是一個女孩兒。
少年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樹枝拍打著積水,飛濺到路過的行人的身上,讓他心中竊喜。
這時候,鳴笛響起,一輛汽車飛快地疾馳而過。車輪掀起大片的汙水,引得一片行人叫罵。
他們發著牢騷罵咧咧了幾句,看著車輛遠去,便再度沒入匆忙的人群之中。蹲坐在路邊的少年沒有雨傘的遮擋,被濺了一身。
“哈哈!陳鬼,你又成落湯雞了!”
身後傳來一道明快的笑聲,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捧腹大笑。他全身髒兮兮的,雙手卻十分幹淨,手裏正緊緊攥著兩個白麵饅頭。
“給!”
少年把其中一個饅頭扔給陳鬼,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候,道路的前方忽然傳來一聲怒罵,隻見一名五大三粗的包子鋪老板手裏拿著鍋鏟,氣勢洶洶地向著少年追來。
“兔崽子,又偷我饅頭!”
見那老板追來,少年趕緊一把拉住陳鬼的手。
“快溜!”
兩人赤裸著腳,在雨水中一路狂奔。胖老板追他們不上,氣得神魂顛倒。
“別讓我抓到你們,否則非給你們倆兔崽子腿打斷!”
兩名少年回望,對胖老板扮鬼臉,一臉嬉笑。而後得意洋洋地把饅頭塞進嘴裏,牽著手大步向前。胖老板看著兩名少年遠去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轉身離去。
搶饅頭的少年叫王臭,十七歲。坐在路邊的少年叫陳鬼,十六歲。兩人都是孤兒,幾年前相遇,在郊外的垃圾山裏搭夥過日子。
王臭打兒就是孤兒,在福利院裏長大。六歲那年被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妻收養,可好景不長。一年後,那對夫妻忽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借口外出郊遊,將王臭遺棄在了這座遙遠而陌生的城市。於是年僅七歲的他,開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直到五年後,遇到了十一歲的陳鬼。陳鬼本名叫做陳家豪,遇到王臭之後,改名叫陳鬼。
與王臭的境遇不同,陳鬼原本是個豪門闊少。他的爺爺是西城有名的商人,名下有過億家產。陳鬼九歲那年,爺爺因病去世,他那個整揮霍無度的無能父親繼承了家業。僅僅兩年時間,萬貫家財被揮霍一空,加上經營不善,陳家終於走向破敗。集團公司欠了一屁股的債,鬼的父親為了躲債,亡命涯去了。陳鬼的母親抑鬱成疾,帶著鬼過了半年苦日子後,也終於支撐不住,撒手人寰了。
原本的精貴少爺忽然成了落魄孤兒,任誰都會手足無措。母親死後,陳鬼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他守著母親屍體在廉租房裏過了三,直到屍體發臭,他才知道是該將母親下葬了。一個九歲男孩兒,也是個半大夥兒了,不至於什麼都不知道。身為分文的他去找了幾個親戚,想借錢給母親操辦葬禮。可是,以往那些見到自己笑得滿臉褶子的親戚們,這下全都跟變了個人似的。對陳鬼不理不睬,冷眼相對。好一點的借口推脫,差一點的閉門不見,還有更壞的惡語相向。
幾時間,陳鬼把能想到的親戚求了個遍,卻沒有一人願意幫助他。幾乎是一夜之間,這個曾經懵懂的少年突然長大。他明白了什麼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陳鬼回到廉租房裏,卻不見了母親的屍首,並且自己的行李也被扔了出來,隻有兩件破損的衣衫。房東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他聞到了惡臭,已經找人把鬼的母親下葬了。報酬就是鬼母親僅剩的幾件首飾。陳鬼問了母親下葬的地點,是在郊外的垃圾山下。
西城郊外比較遠,他本想跟房東要點路費,因為他知道母親那幾件首飾價值不菲。看著房東緊閉的房門,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拎起自己的布包,向著郊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