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駿琪伸出手來摸我的臉。

我下意識偏頭躲,下巴被他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扣住。

他稍稍一使勁,我的臉便不由自主被他控製著偏了偏。

他另一隻手摸上我的臉。

本來沒感覺的臉被他一模,疼到心窩子的辣痛又清晰地從神經末梢傳出。

我忍不住就叫罵了一句,“王八蛋,你想痛死我呀。”

他眯著眸孔看我,我霎時閉了嘴。

“誰打的?”他的語氣很平淡。

我的心又開始泛酸,軟聲細語的安慰安慰我會死啊。

我縮了縮鼻子,沒好氣道:“不知道。”

他放開我的臉,從褲兜裏又掏出一瓶藥來,擠在食指上,慢慢地在我臉上抹開,按摩。

他的指腹有微微的繭子,抹在我臉上,那痛真是令人咬牙切齒,欲哭無淚。

我左躲右閃,想說“我自己來就好了,不勞煩您,您高貴的指頭可真是要了我老命。”可對上他深鎖的眉頭,平靜到暗藏肅殺之氣的眼神後,我又把這話咽回肚中,連躲都忘了。

他幫我抹了臉上的藥後,眼睛又盯著我的手臂,“你還要在水裏坐多久?”

我小聲嘟囔了一句,“還不是給你嚇的。”

我敢保證,他絕對聽到了。

否則他怎麼會在我說出這句話後,臉色倏地一沉,大掌箍上我的手臂,很粗暴地提起我把我扯了出來。

之後,用腳勾過一隻凳子,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座椅裏。指骨分明的手指抓住我右手袖子。

我才要說你幹嘛?

“嘶啦”一聲響,袖子被他齊肩撕掉。

我跟賀駿琪寥寥可數幾場風月韻事裏,幾乎每次開場白都以這種聲音為信號。

我心慌意亂的同時,心底……竟還莫名興奮。

為了掩飾心悸,我裝腔作勢地把手護在胸前,吼道:“賀駿琪,你發情也麻煩你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不怕被你情婦看到了。”

他身體僵了一僵,腦袋側了側,臉黑得仿佛吹過煤灰,“我還不至於對頭豬有感覺。”

我氣憤難當,雖然我被打了一巴掌,臉有些腫,但還不至於成豬頭吧。

正打算豁出這條命與賀駿琪理論一番時,右手突然傳來鑽心的痛楚。

我下意識便張了唇,疼得舌根都在顫抖。

賀駿琪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幫我解開繃帶,之後清洗傷口,上藥,一應動作十分熟練,一看就知道是老司機。

我這時才注意到經過剛才那一番動作,我的傷口又裂開了。

賀駿琪的眉頭鎖的很深,便纏繃帶邊說:“不想要這隻手了,我可以幫你廢了!實在不用又是碰冷水,又是跟我耀武揚威、潑水宣戰的。”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卻平白讓我覺出幾分陰森來,“你放心,我動手快準狠,決不讓你有丁點痛楚。”

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謝了,實在不勞煩你動手。”

他沉沉哼了一聲,這時繃帶也纏好了,他把我的手重重一甩,又是一陣欲要讓我哭娘罵爹的痛。

我在心裏估算著,我掐他脖子需不需要踩個凳子,外麵突然傳來元瑤的喚聲,“駿琪,你在裏麵嗎?”

不好意思,我又想作了,當即揚起脖子來,“駿哥哥,你怎麼停下了?”

賀駿琪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開門。

然後……

我徹底崩潰了。

門外,元瑤一副淒哀麵孔。

要光有她一個,我自是十分得意的,偏偏不止她一個,老爺子,洛淑敏,賀涵,廖英都在。

賀涵越過賀駿琪,把目光投向我,那一張臉,那一雙眼,比元瑤還哀怨。

廖英的視線在我、賀駿琪和元瑤三人身上掃過,眼角眉梢都帶著看好戲的笑,可當她掃到自家兒子看著我的視線時,臉上笑容倏地一凝,挪到賀涵身邊,警告性地扯了下他的胳膊。

老爺子和洛淑敏的表情,怎一個微妙可言。

我無地自容,把腦袋深深埋在胸口,搓著雙手,用腳尖描述眼皮子底下那塊地板磚的輪廓。

最終,還是老爺子輕咳一聲打破寂靜,“你們兄弟兩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賀駿琪瞄了一眼賀涵,見他視線一直投注在我身上,轉過頭,給了我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後當先跟在老爺子身後走了。

賀涵不願走,最後被廖英強拉硬拽著走了。

廖英走之前,還不忘睇我一個眼刀。

這方天地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響起一個極其壓抑的抽泣聲。

我抬頭一看,元瑤低著頭,肩頭一聳一聳的,眼淚落在腳尖。

洛淑敏歎一口氣,上前安撫她。

她哭著搖搖頭,一副我見猶憐的淒哀模樣,“伯母,我想,我還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