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柔音眼睛裏的威脅隻是存在了一瞬間，它消失得極快，仿佛從未來過一般。
然而對於景媽媽來說，它卻像是一根肉中刺，不斷的在她的皮膚上紮出小孔。痛而不至於致命，疼得連綿不絕，直至心扉。
她覺得心寒，於是不再說話。
隻是默默的跟在那對談笑風生的女人後麵，前麵兩個女人色彩斑斕，隻有她一襲老舊的黑裙，臉上飽經風霜，即便是經過化妝，也能看得出歲月磨洗的痕跡。
“杜阿姨，您今天這條裙子真好看。上一次我瞧見了南京路那邊有個裁縫，是專門做旗袍的。要是您感興趣，下一次我帶你去看看，怎麼樣？
杜母笑得合不攏嘴，南京路的那個老裁縫可是嘉陵數一數二的旗袍裁縫，先別提做出來的價格，即便是去了，也很難排得上號。
但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景柔音的這份心意。
“瞧你這孩子嘴真甜，阿姨老都老了，怎麼好意思收你的旗袍？你現在年輕，多攢點錢，以後有大用處呢。”
景柔音本來就不打算真的出錢給她做旗袍，隻是隨口說了說，她知道杜母這種身份的人多半是不會貪那一兩件旗袍的。
三人一路來到樓上，進門就看見杜父坐在大圓桌的後麵，正在埋頭撥弄著自己的手機。見他們進來了，男人冷淡的點了點頭，“來啦。”
見老公冷淡的模樣，杜母忍不住埋怨起來，“哎呀，這裏又不是你單位，擺這張臭臉給誰看呀？”
說完又朝景家母女倆解釋，“他就是這個樣子，你們別介意，其實他人心裏挺好的。”
景媽媽早就和他們認識，景柔音因為工作等各方麵原因，這次算是第一次見到杜父。
聽說杜父是參謀機關工作，算是一個體製內的老資格。景柔音對待他的態度便更加謹慎，畢竟能在那裏麵混得好的人基本上都有兩把刷子。
她在觀察進杜父，同時，男人也在觀察她們母女。
他先前見過景媽媽，促使他和杜母同意兒子和景柔音交往的前提條件，便是這位景媽媽。
雖然窮，卻不失誌氣。
他相信這樣的母親教出來的女兒一定是優秀的，然而今天一見他立刻發現了異常。
從飯局開始，景媽媽坐在一邊，沉默不語，臉上帶著僵硬的微笑。時不時還向女兒投去擔憂的目光，但又怕被他發現，於是變得遮遮掩掩的。
杜父是個聰明人，他很快意識到症結可能是在景柔音身上。他隻是集中精力仔細聽了一小會兒，便發現這個女孩一直有意的在奉承自己老婆。
“怎麼不見老景過來？不是早就說過要吃飯嗎？”男人裝作無意的問道。
景媽媽正打算開口回答他的問題，隻見那個女孩張嘴便接了她媽媽的話茬。
“不好意思啊，我爸爸今天有工作呢，他本想請假，但是實在是忙得走不開。他還讓我和杜叔叔說一句對不起。”
“哦。”杜父拖長了音，一雙眼睛審視的看著景柔音，“那下次再聚吧。”
男人說著轉而問道：“那大妹子最近身體怎麼樣，我看你這臉色不怎麼好啊？”
誰知景媽媽的話茬仍然被自己女兒給截胡了，她半開玩笑半真半假地說：“可能是因為我媽今天出門花了點妝吧，粉底白了點。”
他這種抖機靈的說法讓杜母哈哈大笑起來，也將飯桌上的氣氛活躍了不少，但杜父卻發現了另外一個事實——那便是這個女孩，可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麼恭謙善良。
一想到這兒，男人的臉色也沉了幾分。
杜母笑夠了，發現自己老公在擺臉色，她趕緊在桌子下麵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腿，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呢？擺什麼臭臉色？”
他隻是答道：“回去和你說。”
女人心裏犯起了嘀咕，這葫蘆裏是賣的什麼藥呀？
當著客人的麵說悄悄話是不禮貌的，杜母立刻又重新和景柔音搭起了話頭。
景柔音嘴甜哄得她心花怒放，瞬間看自己老公和兒子不順眼了。
“哎呀，我跟你說，要是杜叔叔和杜若明有你半分會說話就好了，我也不至於每天被氣成這樣，你看我頭上這些皺紋都是被他們給氣出來的！”
景柔音誇張的往前湊了湊，似乎在借燈光看著什麼，她很快感歎道：“皺紋在哪裏呀？我怎麼沒看見？俗話說，老當益壯，杜阿姨您這可是沒老啊。”
杜母笑道：“你這孩子真著眼睛說瞎話吧。”
“這我可真沒有，您不信就讓杜叔叔說說，我是不是在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