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沐撚起了簪子,一邊跟著女子快步朝綺水樓內走去,一邊踮起腳將血玉簪插入對方的發髻裏。
幾人才剛落轎不到片刻,綺水樓的掌櫃便忙不迭是地跑了出來,站在門口迎接。
“蘭大人。”他低頭聳肩,戰戰兢兢地行禮。
先皇去後,整個京師沒有一人敢得罪這位光祿寺卿,偏生這位主又脾氣乖張,惹得周圍的人提心吊膽,像是供祖宗一樣供著。
女子沒有看一眼邊上的掌櫃,她毫不停頓地抬腳跨入門內,一邊問道,“姐姐到這兒多久了。”
出口的聲音帶著兩分媚氣和涼意,聽起來傲慢得很。
掌櫃急忙答道,“郡主是散值後來的,茶宴開了也有半個時辰了。”
倚沐應和道,“主子別急,往常郡主的茶宴都要開一個半時辰,這會兒還早著呢。”
“你懂什麼。”女子輕啐一聲,腳下的步子並未放慢。
此人正是西寧郡主的胞妹,蘭沁酥。
二十七歲能升到從三品的例子屈指可數,且無一不是聰慧近妖之人,亦或者在某處有了極大的建樹者,才能破格提升。但蘭沁酥不同。
先皇去世之前,她不過是個七品閑官,殿試的成績也隻是勉強踏入了第一榜而已。待到新皇上任後的五年裏,忽地平步青雲,連連遷升。
頂著聖上贈與的鸞轎,一時間京裏京外風頭無兩,就連其母萬清,都奈何她不得。
蘭沁酥行事狠絕脾氣火爆,手下官員稍有犯錯,動輒上刑,大凡官員都不敢與她共事,對她避之不及。
上了三樓,昆曲的聲音停歇,接著響起了絲竹之聲。
蘭沁酥腳步一頓,停在樓梯拐彎處撣了撣衣袍,又扶了扶頭上的發簪,再聲清了喉嚨。
她忽地彎唇,之前的不耐和冷肅消失殆盡,臉上隻留下一派的甜美嬌俏,一雙狐狸眼裏盡是二八少女般的單純明媚。
前後神情差別之大,讓人一時反應不及。
她整理好了自己,抬步朝上方走去。
倚沐瞥了眼旁邊的掌櫃,“這裏沒你事了,下去吧。”
“誒,那人就先下去了。”掌櫃巴不得早點離開。
甫一進入三樓,人聲嘈雜,典雅華美的大廳設了滿座,這裏的座位不按名分製定,來了坐,走了離,也許一個落榜的監生旁邊坐著首輔的兒子,也許一個學士旁邊坐著武夫,都不一定。
在這裏美酒、清茶都和著樂聲融為一體,人們或肆意交談,或交流家中的文寶,儼然一副熱鬧的場景。
這熱鬧在蘭沁酥進入的一刻,暫停了片刻。
“姐姐!”
在那聲充滿歡欣的聲音響起之後,所有人停下了動作,齊齊扭頭朝門口看去。
門口的蘭沁酥絲毫不怯這些目光,她抬眸直視著最裏麵的位置。
最裏麵的上座上坐著一年輕女子,年齡與蘭沁酥相仿,黛眉杏眼,朱唇挺鼻,麵色柔和,身著白底褐紋長袍,正偏著身子聽邊上人話。
此時聽到門口的動靜,女子一雙清眸望了過來,整張臉也隨之顯露。
這毫無疑問是個美人,同蘭沁酥美豔似妖不同,她儀態端莊、眉眼舒和,一如秋水溫涼清澈,是極為符合西朝人心中美人的形象的。
此人正是西寧郡主,蘭沁禾。
“酥酥。”她有些微訝地抬眉,意外妹妹的突然到來,接著莞爾一笑,對著她遙遙伸出一隻手來,“過來姐姐這邊。”
那一瞬,倚沐明顯看見自己旁邊的蘭沁酥身體顫了顫。
她提步上前,三並兩步地穿過人群,撲入女子的懷裏,緊緊抱住了對方的腰肢。
“怎麼穿著這身衣服就來了。”女子抬手,輕輕撫了撫妹妹的烏發,“穿著官服,可不能隨意進出這種地方。”
“對不起姐姐。”蘭沁酥抬頭,一雙狐狸眼緊緊注視著上麵女子的麵容,仿佛要將她看進骨子裏似的,視線半是孺慕半是癡纏。
她抓住了女子的手,同她五指相扣,聲音微顫著開口,“是酥酥不好,實在是太想見姐姐了,沒有來得及換衣服,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