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又叫了一邊,放柔了聲音。

“酥酥。”

“喊、喊得那麼肉麻,”蘭沁酥跺了跺腳,“我才不喜歡你這麼叫我呢。”她著,語氣卻平緩了下來,轉身回到了蘭沁禾身邊。

……

在祠堂被關了三,第三晚上,也是除夕前夕,蘭沁禾被拎了出來,跪到了萬清的書桌前。

此時朝中開始放假,大家準備過年,就是簡樸的蘭府也開始張羅起來。

家仆們準備了對聯窗花還有幾個燈籠,正在外麵係貼,幾個主子跟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話。下了兩的雪,此時陽光出頭,照的雪色明亮輕快,枝頭的鳥雀聲也響了起來,頗為一副欣欣向榮的生機景象。

和外麵的熱鬧截然相反,書房內隻餘幾絲翻頁的輕聲。

萬清讓人把蘭沁禾叫過來之後,一直端坐在桌後,一手翻書一手摘抄,為來年的公務做著準備。一刻鍾過去了,都似乎沒有發覺自己的女兒跪在前麵。

沁禾忍不住稍稍動了動膝蓋,她跪了一刻鍾,也保持了一個姿勢了一刻鍾,此時腿酸麻難忍,已是到了疼痛的程度。

又是半刻鍾過去,門外有丫鬟進來,手裏捧著兩張紅紙,對著萬清道,“夫人,該寫春聯了。”

萬清擱了筆,等那丫鬟將紅紙放到麵前後,微微頷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將門帶上。”

“是。”

大門一關,隔絕了外麵的喧囂。蘭沁禾呼吸一稟,知道母親終於要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萬清起身,果然對著蘭沁禾開口,“你過來。”

“是。”蘭沁禾撐著自己起來,剛朝前邁出一步,便覺得雙腿如針紮般的刺痛。

跪得太久,腿腳都麻了。

她剛一停頓,就見萬清朝自己瞥了一眼,沁禾急忙低頭,咬牙忍著難受,快步走到母親身邊。

萬清麵前的桌上擱著兩列紅紙,她提袖重新拿起了筆。蘭沁禾見此,自覺地站到一旁,替母親磨墨。

萬清此時已經三十有五,翰林院清苦的生活、蘭家糟糕的境遇,讓她眼角攀了兩分皺紋。

可這個女人身上一股文人的清傲自始至終沒有改變,隻要萬清站在那裏,就像是一筆青鬆,斂而不俗。

她在蘭沁禾磨好的墨上舔筆,接著抬手,將筆尖落在了紙上。

皓腕輕轉,一氣嗬成。

蘭沁禾偷偷瞄了眼,之間那兩行對聯,一邊是“但見丹誠赤如血”,一邊是“誰知偽言巧似簧”。

啪嗒——

女孩手指一抖,捏著的磨條掉在了硯台旁,濺出了兩星墨點。

“先生教過這句麼?”萬清瞥了她一眼。

“未曾。”

“你可知這是誰的句子?”萬清又問。

蘭沁禾麵色慘白,雙唇顫著,片刻後才答道,“是白居易的《可度》。”

“講的是什麼。”

“講的是……人心叵測,需防範笑裏藏刀之人。”講到這裏蘭沁禾終於支撐不住,噗通跪倒在地,抬頭滿麵淒惶地看著萬清,哭泣道,“母親,女兒沒有……不是、不是這樣……”

無論如何,把一個袒護妹妹的七歲女孩定義成“笑裏藏刀的人”,也委實太重了些。

蘭沁禾從沒想過有自己會被這般看待,這兩句詩落在紙上,比那扒了衣服在所有人麵前挨打,更讓她難堪痛苦。

萬清卻不為所動,她擱了筆,望著麵前的對聯,淡淡開口,“原本我是想將這詩送給沁酥的,不過想來她也沒讀過那篇可度,你讀過,就送於你了。”

“不要,”蘭沁禾連連搖頭,臉上滿是淚水,她扯住萬清的褲腳,哭得口齒不清,“女兒不要這個,不要這個。”

她不是笑裏藏刀的壞人,更不是偽言似簧的人,為什麼母親要把她得這般不堪,難道就隻是因為她保護了妹妹嗎?那可是她的親生妹妹啊!

“噤聲!”萬清蹙眉,退開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