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又如何?”淡然沉靜的語調響起,劃破韓清揚繃緊的神經線,他粗糲修長的手指不可抑製的顫抖著,再顫抖著,最怕實為南柯一夢徒留荒涼。
可這聲音,這眉眼,除了他心心念念的韓太太還會有誰!
遠處山崖的回音壁回蕩起了歌聲,盡管剛剛經曆過小型的地震,但樂觀的人們卻像是早就習慣了般,借用著放聲高歌的形式來驅散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嘹亮的嗓音透過空蕩的山崖回音竟也縈繞進了此時安靜的校園內。
“山中隻見藤纏樹,世上哪見樹纏藤,青藤若是不纏樹,枉過一春又一春。竹子當收你不收,筍子當留你不留,繡球當撿你不撿,空留兩手撿憂愁。”
“連就連,我倆結交定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剛剛過去化雪時節沒個把月,就連吹得風都還有些涼,學校四周的桉樹枝被吹的碰撞在一起,發出淒惶的聲音。
“是你就好……是你就好!”韓清揚聽到自己的聲音還帶著顫抖,修長的手指想要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卻在蘇暖心冰涼的眼神望而卻步。
那聲音,那眼神無不透著無限的滄桑。
除卻是你就好這四個字之外,韓清揚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旁人隻看到他跟傻了似的佇立在蘇暖心麵前傻笑著,卻沒有人能夠嘲諷他的失態,隻因為見到這一幕的眾人隻覺得心裏頭沉甸甸的,說不出來的難受與壓抑。
隻見韓清揚用著緩慢得不能再緩慢的速度像是求婚般的單膝跪地在蘇暖心的麵前,粗糲的手指緩慢的劃過她再纖細不過的手指,蘇暖心眉心一簇下意識的想要抽回,卻被韓清揚的力道給製止。
八個月前的那些照片曆曆在目,韓清揚甚至不敢想象蘇暖心受到過怎樣非人的待遇。
她的韓太太,早已經千瘡百孔,他曾經是她最親密的人,他也曾經是她唯一願意敞開心房的人,可他竟為了那些莫須有的恩情為了她堅強的偽裝而錯過了她一次次的透支暗示。
“我原是那樣的不好,你到底愛我什麼?”韓清揚的聲音低沉的不能再低沉,帶著些許的顫抖,像是疑問,又像是自嘲。
蘇暖心沉默的看著她,除卻剛才那句是我之後,便再也沒有發出過任何的聲音,若非必要,她竟是連話也不想同他說的,可聽聞這話,她竟是冷諷的笑了。
“我做了那麼多愚蠢的事,我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這樣的我,你到底用著怎樣的堅持等了我這麼多年……”
韓清揚寬大的手骨抑製不住的顫抖著,他走後,他用著回憶裏蘇暖心每日的生活軌跡生活著,那時候才發現,她隻要是在家事事都是為了他著想的。
他也是後來才發現,為了防止他皮膚過敏,他貼身的衣物都是蘇暖心手洗過的,必定會用水衝的幹幹淨淨不留一絲泡沫。
他也是後來才發現,她煮的米粥特別的香,是因為她會提早半個小時就將米泡上,再用小火慢慢的熬煮。
“韓太太,回來好不好?讓我照顧你!”韓清揚已經不求她還能像是從前那樣對待自己,也不指望她還能夠愛著自己,盡管隻要腦海中浮現‘她不愛他’這個念頭,他就很難過。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那棵樹的,曾經他隻覺得蘇暖心就像是藤枝纏繞著自己,沒有了自己她便會枯萎。
可經曆過這八個月的生活,這個男人終於明白了……
原來韓太太才是那棵樹,即便是沒有了自己她也能夠獲得絢爛精彩,可他就像是藤蔓似的,少了她就會窒息而亡。
所有人都不說話,隻是凝視著這兩個宛如畫報當中走出來的俊美男女的搭配,盡管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卻還是能夠從表情動作當中感受到哀悸。
蘇暖心突然有了動作,隻見她慢慢的收回了自己撐在竹椅上的手,動作恬靜嫻雅,不帶任何強勢的痕跡。
在中緬邊境,蘇暖心一貫都是如此的,收斂起所有的強勢與固執,就像是尋常女子般的恬美,除卻冷了些外,竟有種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衝動。
“表演完了麼?表演完就回去吧。”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卻已然將韓清揚推入到了地獄當中。
而蘇暖心卻是用手撐在自己的腰身後,慢慢的站起身來,將纖細帶著傷疤的手指從韓清揚寬厚粗糲的大掌中慢慢抽出來,竟是從未有過的冷淡。
從前,蘇暖心不論如何與韓清揚生氣,都不曾冷淡到這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