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跌光顏(1 / 2)

當日黃昏,馬燧率官軍主力會合李自良、邢君牙所部,進至狗、明二山。大軍才入山,便有斥候來報山中形勢與賊軍虛實。馬燧聞後乃傳令立營於二山之間。眾將聞令多驚惑不解,李抱真問曰:“於山穀立營乃兵家大忌也!若賊自兩麵夾攻,我軍豈不腹背受敵乎?”

馬燧撫須道:“我觀盧家砦易守難攻,若賊堅壁不戰,破之必曠日持久。於兩山之間立營乃吾計也。賊見我軍有機可乘,必生劫襲之念,其若敢來,吾正可以伏兵擊之,斷其歸路。”

李抱真聞言恍然,心自歎服,遂不再異議。馬燧遂傳令三軍於山穀間立寨,並於四麵布下伏兵,以備賊劫襲。

早有人將官軍動向報入盧家砦,楊朝光聞官軍立營於兩山之間,果然大喜,謂諸將道:“馬燧竟如此大意,趁其立營未穩,我軍左右出擊,必大破之。”遂欲點兵出砦。盧子昌聞訊,乃勸之曰:“此馬燧計也,不可出擊。”朝光詫問曰:“此言怎講?”子昌解釋曰:“馬燧熟讀兵書,身經百戰,豈不知於山穀立寨乃兵家所忌乎?其此為乃欲引你我出砦也!我軍兵少,不可與之野戰,唯堅壁不出方為上策。”

楊朝光恍然大悟,連連道:“汝言甚是,險又中馬燧奸計矣!”遂傳下令去,全軍堅守砦壘,不得出戰。

夜幕降臨,官軍立好了營寨,三位主帥遂聚將議事,論今日戰功,先鋒李自良、邢君牙自不在話下,而李愬、薛鎮斬殺敵將,亦有功勞,馬燧乃命書記記之,且謂二人道:“二郎年少英勇,日後必大有可為!”言畢又謂李晟曰:“公有如此子甥,真羨煞老夫也!”薛鎮、李愬聞聽,臉上笑容洋溢,而李晟麵色凝重,隻是勉強一笑而已。

稍稍眾將散去,李愬、薛鎮亦離開大帳,二人才行不遠,忽聽身後有人叫道:“李郎君請留步。”二人回頭望去,隻見兩河東軍官朝此走來,李愬認出其中一人便是今日獨戰成炫之的綠袍將,方才論功時其亦在其列。

二人至李、薛跟前,著紅袍者先拱起手,笑顏曰:“在下河東軍偏將阿跌光進,此舍弟光顏,今日塔山之戰,承蒙李郎出手相助,特來道謝。”

言畢,便見阿跌光顏已躬身欲拜李愬,愬忙伸手扶住,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何須如此多禮!倒是阿跌將軍今日力戰三將,真乃英雄也!”

阿跌光顏道:“光顏慚愧,今日若非李郎出手相助,吾恐難全身而退。”

二人相視一笑,心中已然相交。薛鎮聽著三人敘話,突然一陣好奇,問阿跌兄弟曰:“我觀汝二人相貌特異,又複姓阿跌,莫非胡人邪?”

李愬見其無禮相問,忙瞥了他一眼,謂阿跌兄弟道:“吾表兄性直,請二君勿怪!”阿跌光進坦然笑道:“無妨。吾祖上確為突厥人,內遷已數代,自曾祖起便從身行伍,我兄弟二人亦投身河東軍,於馬公帳下效力。”

“原來如此。”薛鎮瞪大了眼睛,一副恍悟之狀。

“不論漢人、突厥人,皆為大唐子民,當一同為國效力。”李愬輕輕笑道。

兄弟二人齊齊點頭,這時忽有一神策校疾步而來,謂李、薛二人道:“奉都侯之命,傳召二位郎君。”二人聽言,遂辭了阿跌兄弟,朝李晟帥帳而去。

原本主帥召見隻是尋常之事,但薛鎮才立下軍功,自以為此次舅父傳召是為當麵嘉獎其與李愬,故而心情愉悅,滿懷期許。不料入帳後卻見李晟沉著臉,嚴肅地道:“你二人可知錯?”

“知錯?我有何錯?”薛鎮驚詫不已,一臉無辜地道,“我與表弟立下戰功,舅舅不嘉獎也便罷了,如何我二人有錯耶?”

“功是功,過是過,你與四郎雖有戰功,但方才馬尚書已然嘉許,現在便要論你二人之過。”李晟完看向李愬,問道,“四郎且,你與鎮兒錯在何處?”

李愬垂著頭,半晌後顫顫道:“違抗軍令,擅自出戰。”

“如此嚴重乎?”薛鎮一臉不服,再一看李晟冷峻的眼神,立刻改口道,“我與表弟一心殺敵立功,奈何邢君牙堅持不許出戰!我二人按捺不住,以致違抗軍令也!”

李晟厲聲道:“無論出於何故,違抗軍令乃是事實,須受軍法處置,便罰你二人今夜於轅門外執戟守營,你可有話?”

“甚麼?守營?我……”薛鎮深感冤屈。正要再辯駁,卻被李愬搶言道:“兒知錯,甘願領罰。”完一把拉著薛鎮出了營帳,朝轅門外走去。

二人前腳才一出門,邢君牙後腳便入了帳,躊躇了片刻後,開口謂李晟道:“都侯果欲懲罰二人乎?二人畢竟年幼,雖有過,亦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