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1 / 2)

黑暗如同霧氣一般在眼前盤旋不去,在耳旁那絕對的寂靜襯托之下,這一片空間顯得異常的遼闊,深邃沉凝如廣袤無邊的大海——不是那時而布滿風浪時而碧空無垠的海麵,而是那壓抑深沉到令人無法喘息的海底,哪怕什麼都沒有發生,人類大腦中那些不安分的地方都會在那些自己所觀察不到的領域幻想出無窮無盡的可怕事物,繼而自己把自己嚇瘋。

遠古時候所遺留下來的基因讓人類然的畏懼著黑暗,黑暗便意味著危險,而這裏,到處都是黑暗,四麵八方,無處可逃。

他如此想著。

可雖然是如此想的,但他心裏實際上並沒有多少恐懼的成分,相反的,甚至於有些安逸。在這一片遼闊的黑暗之中,他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甚至於感受不到自己的軀體,就好像,他本就沒有那些生物與生俱來的東西一樣。他唯一能做的,就隻是在這一片黑暗之中,斷斷續續的產生出一些自己也無法去控製的胡思亂想。

他甚至於沒法呼吸,或者,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呼吸。

呼吸是一個生物生存的必要條件,每個生物活著都要呼吸,或者,和外界交換物質,以此排泄出自己產生的廢料,以及汲取那些維持存活所必要的“養分”,唯有如此,生物才能稱之為“生物”,才能算是,活著。

那麼,他活著嗎?

他有些懵懂的思考著這個問題,並且難得的思路沒有跑偏,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在此刻全都消失無蹤,仿佛是在對這個終極問題表達著自己應有的敬意和臣服。

然而,這種狀態僅僅隻保持了一會,他便又想到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去了,活著或者死亡,對此刻的他來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意義,如果沒有身體隻能思考也算是活著的話,那麼,他或許算是活著吧?

但這種活著和死亡也沒有什麼區別。

他如此想著,並開始在這一片黑暗之中飄蕩了起來,然而因為缺少知覺和必要的參照物,這個所謂的“飄蕩”是否確實在進行實在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不過無所謂,他覺得自己在飄蕩就好了,雖然這個“飄蕩”就實際感官上來和停在原地沒有任何區別。

在不知多久以後,連他都開始感覺到了厭倦的時候,突兀的,一陣失重感傳來,就仿佛他突然間又有了身體,身體在半空中墜落,而這一片仿佛毫無意義的黑暗仿佛在這瞬間化作了無底的深淵,要將他這一個茫然的靈魂吞噬殆盡。

直到這一刻,直到那一陣失重感傳來之時,他那之前如同不存在一般的恐懼感方才姍姍來遲,他才驀然驚覺,自己原來也是會害怕的。

伴隨著那陣墜落感,漸漸的,他開始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隻是那種感覺很模糊,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就如同睡覺時候壓著的肢體因為缺血而失去知覺那樣,又或者是“鬼壓床”時候的那種無法動彈的感覺。

這對任何人來都不是什麼好的體驗,對他也不例外。

然而他此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任由自己被那失重感牽引著,墮落著,下墜到不知道哪個亂七八糟的地方去——不過,不論是哪裏,總好過這裏,這個看似廣袤無垠實則一無所有的黑暗空間實在是令人恐懼而厭倦。

不知多久之後,失重感消逝,他的大腦仿佛條件反射一般的瞬間空白了一下,眼前出現了一層模模糊糊的光幕——在意識到這是外界的光線透射眼皮的結果之後,他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一片昏暗的花板,木製的橫梁結構成在此刻的視角下構築成了平麵上的然紋飾,充斥著某種幾何學上的考究與美感。

他坐起了身,動作慢的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在他身下原本堅硬的木質地板似乎是有些年頭了,隨著他起身的動作發出了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他心翼翼的站了起來,盡量使自己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隨後慢慢的坐到了邊上的沙發上,眼神自然而然的望向了邊上的壁爐——裏麵的火焰正劈裏啪啦的跳躍舞動,散發著這個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和溫暖。

這裏看起來似乎是一個會客的客廳,空間很大,擺放著許多溫馨的家具和裝飾,地上鋪著一大片毯子,沙發前的桌子上是擺放著許多籃子和餐盤,隻是裏麵都是空的而已——可以想象,當這裏麵擺滿了瓜果零食,主人與他的朋友們相聚於此時,那將是一個多麼歡快而溫馨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