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青山(1 / 3)

龍尾江自中原宏湖流瀉而下,昔日仙府便是建於湖內孤島險峰。若無仙人禦空的本事,便隻得自劃船隻入島而後步行直至誠心感動把守仙府的第二徒為止。

入仙府本無如此困難——但在外界發現玄仙所培育的弟子中女性居多,且相貌皆為絕品時,謠言橫生。不僅僅是凡間的帝王,便是修道界的各大宗都選了美貌女子前來參拜。玄仙本尊避而不見,出麵管事之人便是為事滴水不漏的第二徒風花。

風花上仙是仙府中最早表露心念之人,對這種獻媚之法定是深惡痛絕。不僅仙府所在被術法遮掩——風花上仙甚至會暗自記下來訪之人,查清來曆,而後悄無聲息地進行報複。

不久,覺察到如此行事帶來的後果,這場為討得玄仙賞識進行的惡俗鬧劇才漸漸終止。但仙府的所在,至今依然被術法遮掩昔日的仙府眾人,無論正邪,皆有爭入仙府的企圖,此後更是衍伸出了彙聚青年豪傑的‘入府盛會’。

仙府覆滅後,興許是玄仙本尊布置的陣法失效,龍尾江水勢漸大,自宏湖為始,至極南之境的入海口之間,又生了眾多支流。青山宗即建於被稱為‘龍須’的支流一側。因周邊慣生叢木,而位置偏遠,並無多少人於此定居,就連‘青山’這個地名,也僅是當地鄉民隨口的稱呼。

在墨蓮將宗門安置於此後,地圖上才明確地將此片區域標注為了‘青山’。方圓內幾座峻嶺昔日皆為宗門的領地,但如今,石階破敗,廳堂雜草叢生——僅有被群山包圍其中、需探過深穀才得入內的最高峰上居住著修士。原先傳承的幾峰已經被判為邪道肅清殆盡,唯獨套用了仙府功法的主峰得以幸存。但自近些年來,其門人子弟的低迷程度來看,就連這作為宗門至寶的仙府功法,恐怕也在前些年正道大宗的脅迫下交出,如今不過留了殘卷。

若非這代有不少了不得的才子入了內門,青山宗——這自仙府覆滅時代便傳承至今的宗門,隻怕將就此斷代。

正因為如此,此次的刑罰才格外被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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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主峰之上,如鳥般安坐於長階盡頭的殿堂中正聚集著人群。雖然相比真正的鬧市尚有差距,但青山上本就沒有多少住民,如今看來,便是除去執事弟子外的全員都近乎到齊了。

人群外圍,有一婦人扶著膚若白雪、容貌秀麗,讓周邊的男子為之側目的少女。兩人皆是一副心焦的模樣,奈何踮起腳尖也無法望進殿堂,隻能在原地幹著急。不過,與過於做作的婦人不同,用虎牙咬住嘴唇的少女,顯然是真正憂心著某事。

在其內言語聲響起,隨即激起人群嘩然大波之時,少女越發急迫地向前擠去。身後,自石階上緩緩走來,白衣長袍,氣度不凡的高大男子輕輕按住她的肩膀,讓她扭頭看來。

“雪師妹,不必擔憂。”

爽朗地笑著,俊秀的男子在她尚未搭話之前徑直步入人群,高大的體魄輕易將道路擠開。麵露不滿之人觸及他那身金邊白衣,都驚懼地扭轉過頭,讓開了通道。

站立在被敬畏、愛戴所塑造的道路盡頭,男子向她伸出了手。

“師妹,來。”

他的嗓音太過柔和,這與他平日的作風實在不相稱。幾個混在人群中的女弟子都帶著訝異、嫉妒的神色看向了他目光所向的少女。但蒼藍發色,麵容純淨如同冰塑的她,卻隻是輕輕點頭,低著頭從他身邊蹭過了。

手在半空中停滯片刻,最終瀟灑地縮回了身側。他並無任何惱怒的跡象,隻是微笑著,點頭感謝讓開道路的人們,而後邁開步伐,輕易跟上了已經衝到人群前列的少女。

止步於她身側,他平靜地觀望著場間的形勢,在她緊張之時則貼心地將手掌放置於肩頭。她不悅地扭動身體,他也就訕訕笑著,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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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目光甚是煩人,她咬緊牙關,竭力維持住意識。膝蓋已經從酸痛轉向麻木,一不心意識鬆懈,便有可能撲通栽倒。

已經跪了半個鍾頭。期間並非是在討論罪責僅僅是因為幾位師長尚未到來,她就必須保持這麼屈辱的姿態那麼久。作為罪人,就連提出抗議的權利都被剝奪。

終於,在已經意識模糊時,劍鳴聲響起。將世代流傳——由正道宗門賜予,宣布邪道殘根已除的白劍敲在地麵上,如此宣告了審判所需的諸人已經到齊。

她憤恨地抬起頭,瞪向了最晚落座的那人。但那人正是她所得罪的正主方臉的魁梧老者,以帶著威壓的目光回看過來,她險些發出了悲鳴。

穩坐於正堂的掌門,是瘦骨嶙峋,白袍加身的老者。他自然發現她瞳中泛出了水色,意識到自己的師弟已經動用了修為來威懾輩,隨即輕咳一聲,魁梧老者這才將視線從她身上移走。

“唔。”

笨蛋王八長老!

在平複呼吸,止住顫抖的空隙裏,她在心中這麼暗罵。若是哀姐,定然能想出更多的詞句來——但她自幼家教嚴格,光是將王八蛋之類的詞語出口都會感到負罪。

無視了她內心的糾結,長袍老者起身步入到她眼前。她隻見到對方的布鞋在視野中晃來晃去,同時聽到自頭頂飄來的罪行。

“外門弟子靈溪,不思進取,隻因自我修道不暢,便試圖強占他人資源。前日深夜偷入明月長老的煉藥房,竊食了本該發放給內門弟子的藥丹——此藥丹為正門大宗‘白龍閣’贈予我門的‘定散丸’,乃是供給氣境修士修煉入品的寶物若是一粒,倒也無需這麼大費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