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決裂(1 / 1)

這是一座孤立的祠堂。

——少年、青年、或是老人?

雖相貌清秀,但慵懶而倦怠的神色與過分深邃,仿佛注視著迷夢的瞳孔,卻讓他的年齡迷蒙得難以認清。

哀歎著,摩挲著紅腫的臉頰——若能有人目睹此景,且知曉他的身份,定然會驚顫異常。

姑且不論當世是否尚且存在比他還值得敬重的人物,光是觸及他、遺留下傷痕,本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好了吧——她就是最後一人了。”

仔細看來,並非僅僅是巴掌印。在他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階時,脖頸可見鮮明的抓痕,左臂則留有數處淤青,看起來是被某人帶著極大的怨氣發泄後的慘狀。在破舊的青色長袍之下,肩膀也被虎牙咬得見血。

“嗯”

腳趾也被狠狠地踩踏過了。但這還不是最慘烈的

他忍著莫大的痛處抵達石階頂端,邁入門檻,終究還是癱軟地按住了下腹。

“怎麼呢即便是從傷口的分布上,都能辨認出她們啊真是沒救了,我。”

以前倒有人半開玩笑地警告過,‘會被從背後捅上一刀哦’現在,不僅僅是背後的側腰,就連前麵都被劃開了。造成這種傷口的她,是平日裏最安靜的那個。雖然總是沉默地待在角落裏,但他是知道的。性情平淡的她一旦動情——無論是在他告白的時候,他攤牌的時候,所爆發的情感都最為劇烈。

她的目的當然並非下腹。而是之下的即便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寒而栗。

不過,雖然在她那裏僥幸避開了,在下一個相對直率的孩子那裏還是被一腳踹到了要害。這也是他一瘸一拐的緣故。

若是有心,這樣的傷口能夠輕易消解,但他隻是咬牙忍著,以此銘記自己的罪孽。用手指將鮮血硬塞回腹腔,他扶住牆壁,栽進了空置的石棺內。

他想,她們過一段時間消氣了便會開始尋找他——在無果後則會開始吵架,最終分裂成為仇敵。

而如今太過鼎盛,太過接近於那一線——太容易讓才誕生、成長的安定之世,也會因而散亂破滅。

塵埃紛起,塔尖傾覆。一切將重新開始,他會在世界再度茁壯的時刻醒來。下一次,最好還是孤身一人吧。

這一次,實在失策。

·

他絲毫不懷疑,他的弟子(家人)們將會如他所願那般分裂。性情鮮明而過分優秀的她們,本就無法相容。這些年,即便在他的緩衝下,她們還是常常打鬧(如果那種堪稱災的餘波能算是打鬧的話),而失去了他這個結點,那樣鬧得凡人、修士惶惶不安的鬥爭恐怕將一直持續,直到將整個世界卷入。

外界看來,仙府中的爭端往往因他而起,其實完全不是如此。那是一群連爭論貓的名字都能吵嘴的家夥。

“抱歉。”

自己真是不稱職的師傅。也是不稱職的家人。

之後更是各自與她們成為了更加深入的關係

因而造成的怒火和決裂才慘烈得難以直視。

最後直立起上半身,看過祠堂中其餘三具石棺,他估摸著這裏遺留的術式尚且有很長時間才會消亡,隨即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似是覺得安眠的場所太過光亮,他輕輕咂舌,將放置一旁的沉重石板如拉扯棉被那般拾起,放置於掌中。仰望著自己的手背,與挺立五指之上的棺麵,他最終縮回手去。

沉重的石之屍箱就此閉合,穩固嚴攏渾若一體。

不多時,祠堂內響起了細微的鼾聲。

·

以玄仙為首,其弟子各自治理仲裁的盛世最終崩落。

隨著玄仙本人逝去,本就心思各異的仙府諸人離散,此後更將修士分裂為了正邪兩道。亂世之中,凡間大國紛而覆滅,在廢墟上再度起身的國家,也在之後長久的戰爭中損耗衰弱。

宗派林立,之間卻因積怨、理念的鬥爭而難以再如同仙府時代那般成功培育登仙之人——稍有資之人,終將投身於俗世紛爭。‘力量’已然無法閑置。得道者若試圖歸隱修道,便意味著棄養育之宗門於不顧——此舉,於正邪兩道皆遭唾棄。

玄仙諸徒,各為大宗之領袖,之後皆不達玄仙之境地。其緣由已然並非功法、世態之故。有獨立於世,拒不入俗之人,遵循其師之道,潛心修行,也並未登達玄仙之境地。

其內奧妙,概不詳論。

玄仙第三徒·龜三謙《仙府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