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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外,陸城站在門外的走廊,因為擔心吵醒房內早已經睡熟的人,他走了很遠才接通了電話,彼時掛斷了電話,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房。
他走到別墅的院子裏,點燃了一支煙,看著白色的煙霧嫋嫋消散,幽深的眸子更加深不可測。
他不是一個擅長處理人際關係的人,這一點他承認,但是紀唯,他曾經真的把她當成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女性朋友,更是唯一。但是,他也是個商人,最懂得趨利避害四字的重要性,不管是誰,如果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而他的底線,從前是他的父母與左未央,如今,隻剩下左未央一人。
紀唯,這就算他對不起你一次。
然而她也不是完全無辜的,這一回雖然沒有造成什麼後果,未央心地透徹,並沒有放在心上,可並不代表紀唯就是無辜的,至少她的出發點很明確,就是想讓未央離開自己,這,就已經是原罪。
煙燃燒至指間,他才恍然驚醒,清冷地笑了笑,將煙頭掐滅,又因為擔心身上的煙味會讓左未央睡不好,在外麵站了許久才回屋。
《荷塘月色》裏,結句是這樣寫的:什麼聲息也沒有了,妻已睡熟好久了。
這一段被多少人評為抒情散文名篇的文字,然而他上學時讀到,總覺得最後一句才是最好,如果在他歸來時,能有一人安然等候,該是怎樣一種千言萬語都說不盡的溫柔?
就像是現在,他輕輕地推門進去,看見她已睡熟了,就覺得他在外麵做了任何事,惹了一身冰霜,此刻也全都融化了。
對他來說,隻要有她在,生命才是存在的,哪怕恨著,不也是活著的一種證明嗎?
小心翼翼地躺到她身邊,經過昨天一夜,她似乎愈發緊張了,方才睡著之前,輾轉反側了好幾回,非得他嚇唬嚇唬她才安分地不敢動。她身體不好,自己當然會有所克製,這些隱忍的事情他做就好了,她就永遠做個隨心所欲的小女孩就好。這樣好不容易才睡著的,他又怎麼會舍得吵醒她呢?
她睡著了,自己才能夠稍稍卸下一點忍耐,流露出他是愛她的。眼神,動作,都是溫柔的,溫柔而充滿占有欲地看遍她的臉,她有一張很小巧的臉,也談不上特別精致,然而卻極為耐看,左眼臥蠶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聽說,長了淚痣的人,一生流水,半世飄蓬,年少時他不信命,但是這些年過來,卻又似乎不得不開始相信。
他觸碰到那一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淚痣,這麼小,怎麼就能決定人的一生?
可是這麼一想,就連自己都笑出來,見微知著,這個道理不是自古以來就有的麼?就像未央本身,看上去單純得似乎人人都能看透她,可事實上,她才是那個最透徹的,能淡漠地看穿任何自以為聰明的所有人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