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好好的一份工作就給你攪沒了！”朱暘倒未必多稀罕這份工作，他也覺得苦，但聯想到被瀚大開除那點舊茬，除了此仇滔滔，隻剩此恨綿綿。他衝顧蠻生撕心裂肺地嚷：“搞校園承包就搞承包，你非要跟那群流氓較勁，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被開除！”
顧蠻生任吼也任罵，陽光下微微眯縫眼睛，靜靜看著朱暘。待朱暘發泄夠了，他才反過來問他與耗子：“‘八縱八橫’你們知道嗎？”
一個搖頭一個瞪眼，全都一臉懵懂。
也不怪朱暘不懂，他才大一，還沒把瀚大的凳子坐熱，就被開除了。顧蠻生耐下性子，推心置腹地對他：“浩子不懂沒關係，可我們就是學這個的，得有這個遠見。”
他告訴他們，所謂“八縱八橫”，是一張建立在960萬平方公裏大地上的光傳輸數字通信網，預計000年完成。自此中國通信脊梁築起，整個通訊行業都將隨之飛速發展。
顧蠻生道：“通訊設備將是個巨大的市場，我們的機會來了。”
朱暘似是明白了一些，卻又沒明白透徹：“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辭職，非要鬧這一出？”
顧蠻生勾著手指示意朱暘過來，待對方真的靠近，忽地就用力兜了他一記腦瓢：“你個笨蛋，沒看咱們的勞務合同？”
合同上寫，凡經過入職培訓的員工必須在宏康幹滿三年，如果期間主動離職，不僅拿不到工資，還得給予賠償。也就是這苦幹了三個月，不僅分文掙不到，還得倒貼錢。顧蠻生補充道：“咱們這合同就跟賣身契一樣，要不鬧這一場，三年都得廢在這兒。”
朱暘沒經驗，哪知道顧蠻生自打被擺了一道，對待合同這種東西都是格外仔細的。他詫異道：“那你當初為什麼還要簽呢？”
顧蠻生摸著鼻梁笑笑：“我想實操了解程控交換機，這不還沒來得及在學校裏上這方麵的課程，就被開除了麼。”
朱暘這會兒總算聽出其中的關係與門道，確實有道理，但架不住顧蠻生這一身匪性，仍氣衝衝地：“我哥在家時就跟我過，你這人行為處事一點都不像大學生，你就是一土匪，一流氓！”
“你的對，你哥得更對，”被人指著鼻梁罵，顧蠻生居然還很高興地點著頭，“我還是一混蛋，一瘋子。”
朱暘紅著眼睛問：“那下一步我們該幹什麼？”
顧蠻生想一出是一出，想幹什麼幹什麼，立馬帶上唐茹塞給的錢還有這三個月幾個人的全部工錢，去申請注冊了一家公司——展靈技術有限公司，經營範圍包括電子領域內的技術服務、技術開發，以及電子產品與通訊器材的銷售。
公司還沒注冊下來，所有的錢都成了不可動的注冊資金。離開宏康之後，顧蠻生他們真真的身無分文，所以帶著無處可去的浩子一起，隻能暫時住回老鄉家裏。顧蠻生承諾等資金抽出部分之後連租金與吃喝用度一並還上，然而沒住幾，秀秀還是不樂意了。
老鄉因為是顧蠻生他們的介紹人，也挨了批評，扣了工錢。飯桌上，秀秀已經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下烏鴉一般黑，在哪兒幹活不是幹，這麼好的工作，不知道你們瞎折騰什麼。”
“就這工作還是好的？”朱暘本人學生氣未脫，出來的話也透著渾似傻氣的稚氣，他不同意秀秀的法，一本正經地跟她較真，“這種工廠那有技術含量，吃的是人口紅利，賺的是血汗工錢，遲早完蛋。”
別看浩子今年隻有十五歲，已經有兩年的深圳打工經曆了，他點頭道：“別的工廠還經常得討薪呢，宏康至少從不拖欠工錢。”
“人宏康的老板厲害著呢，沒技術含量也賺了大錢了。”秀秀扭頭罵老鄉，伸出筷子打他去夾紅燒肉的手，“就知道吃好的，你要在廠裏有機會見到，就多跟著學學，別成眼高手低的，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
明裏數落著老鄉，實則就是責怪他們，顧蠻生聽出對方的指桑罵槐之意，麵不作色。浩子原本也想夾塊鴨肉，但秀秀的寒眉厲眼令他明確認知了自己“拖油瓶”的屬性，他不敢再吃一口菜，隻低頭扒拉米飯，幹巴巴地吞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