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辦公室,已是華燈初上。仰望星空,哦不,是夜空,因為十幾年前我在夜晚抬頭就已經看不到星星了。
迎麵走來一個醜陋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醜陋的心的男人,微笑著對我點點頭,:“加班啊?”
我微笑著邊努力回憶他的名字邊點頭回禮,:“是的呀!”
著從他身邊一晃而過,名字的事也從我腦海中一晃而過。
走到停車場,挺著大肚子的老男人目不斜視的從我眼前走過,仿佛我是從他耳邊掠過的一縷清風。
我注意到他踱著八方步,我知道這是近來流行的道家養生功法中的一種。包括每扯一百下耳朵,上牙敲擊下牙一百下,目不斜視加挺胸昂頭踱八方步一百步等等。
當然也許是我想多了,領導也可能沒那麼傻叉,因為要是真想減肥,戒酒戒色外加每回家自己做飯三個月就好了。所以更大的可能是領導不願意看到我加班,畢竟是他自己規定的加班一次就得獎勵一百塊,在我們這一畝三分地領導就是土皇帝,金口玉言,必須兌現。
剛坐上車,隔壁辦公室的王帶著被隔壁和隔壁的隔壁以及樓上和樓下的未婚青年三兩頭請吃飯的身材氣喘籲籲的跑過來,邊跑邊招手。
我一邊欣賞她如波浪般起伏的步伐和搖曳不定的身姿一邊放下車窗。
“哥,哥,搭個順風車唄。”王跑到車窗前,趴著腰。
啟動汽車,王掏出化妝鏡開始化妝。過了一會,見我不話,王悠悠的:“我去約個會。”
我點開收音機,那個叫雷迪嘎嘎林的女人正在喋喋不休的推銷著一款叫沙王之王的沙發。
王略顯煩躁的:“哥,你為什麼總是不理我啊?家裏管得嚴?”
我停下車,直視前方,:“我老了,你不適合我。”頓了頓,我:“到地方了。”
回到宿舍,隔壁老樊家的陽台上照例傳來巨大聲浪,是隔壁老樊的歌。
我到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點燃一支煙。走到陽台上,果然看到老樊坐在陽台上正在抽煙。
看到我,他笑著:“又加班了吧,回不了家吧。別*B*B*,我這歌是專門給你放的。你聽聽你聽聽,一個人走路回家,一個人醉倒在沙發,嘖嘖嘖,好慘!”
我對著他舉起啤酒,:“我至少可以在任何地方抽煙喝酒,你隻能在陽台,而且你老婆馬上要回來了,我上樓的時候已經看到她在停車了。”
完,我嗬嗬笑著目送著老樊熄滅煙,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回房內。不用,去廁所處理煙頭去了。
電話響了,接通後一個一聽就像是老師的人以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開始告狀。我耐心的等她完後我知道了。
她沉默了幾秒鍾,:“徐先生,我注意到你從來沒有來開過家長會,你平時對你的孩子有什麼要求沒有呢?”
我:“沒什麼要求,他開心快樂就好,他以後會變成一個男人,男人的路得自己走。”
她:“你不希望他以後心地善良麼?”
我:“我從年輕到現在都沒善良過,不好要求他善良。”
她表示難以理解,又:“你不希望你的兒子以後出人頭地麼?”
我:“沒這個想法,我堅信我的兒子今後會跟大多數孩子一樣歸於平凡。”
她不死心的又問:“你不想他充滿著正能量麼?”
我:“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負能量比他多多了。”
對方直接掛了電話。我緊跟著關了機。
繼續嗬嗬笑著回到客廳,打開電視,一群老阿姨正在搔首弄姿的跳廣場舞,背景音樂居然是痛仰的西湖。
旁邊一個留著披肩長發挎著木吉他,穿著破洞牛仔褲和回力球鞋的年輕人正在接受采訪。
“都搖滾是一種精神,其實它更像是一種對自我肯定或否定的情緒,我們年輕或不年輕,我們優秀或不優秀,我們有理想或無理想,我們走在路上或在雲端之上!”。
我突然大笑起來,指著屏幕大笑、彎著腰大笑、跺著腳大笑,劇烈的咳嗽著大笑。
笑的像個無所事事,渾渾噩噩,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行走在冬季寒冷夜晚街頭的傻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