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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心情最沉重、最晦暗的周始於那個購買作文本的早上。那是九月初的早上,空灰蒙蒙的,但是沒下雨——我喜歡這種氣,陰鬱使我感到滿足,而且不用忍受烈日的酷曬。那早上,我從肯德基吃完早點出來後,沒有沿著城北西路直朝北走(我來時走的這條路),而是很快拐到了陸步橋街,朝西走。這條街更僻靜些,也就走得更愜意。走了幾百米,來到十字路口後,我本應朝北拐——那裏是家的方向,可是我卻突然心血來潮地拐向了右邊,因為我的目光瞥見了不遠處的商業體似乎新開了家文具店。恰好我的作文本用完了,於是我決定去逛逛這家新開的文具店。

我平時寫作,有思路的時候就用電腦寫,沒思路的時候就打開作文本,想到什麼,就寫點什麼。而且我般隻在早上才打開電腦,其餘時候,即便有思路也都記在作文本上,第二再往電腦上謄。我的上部是三個多月前完成的,近三個月以來,我的寫作又處在了真空期。近來我斷斷續續地也構思出了三部,可部寫到萬字時,就怎麼也進行不下去了,另兩部則寫到三千多字時就進行不下去了,於是都隻好放棄。這也是我不著急回家,前來逛文具店的另原因——這幾我連點零星的思路都沒有,回家也是傻坐會兒,然後隻得打開本書看。雖然我知道,靈感在某個時候定會來,但我還是不免焦慮、惶恐——尤其是對我這種靠寫作還不能糊口的人來就更是如此了。不過我也並不認為焦慮是壞事。我覺得適度的焦慮是保持專注,保持戰鬥力的必要方式。

文具店所處的商業體是不久前才蓋好的,目前隻有家店鋪正在裝修——裝修圍牆的廣告牌顯示,是家蛋糕店——其餘還都處在寂靜無聲的狀態,而已經開業的隻有這家文具店。商業體的斜對麵是金閶實驗中學。目前正值九月中旬,學生們剛開學。這可能是這家文具店開業較早的原因之。

我走進了文具店,裏麵不大,大約二十平的樣子,裝修得還可以,物品擺放得也很精致。右側的收銀台後麵坐著的是個中年男子,想必是這家店的老板。他看上去比我略大些。那並不是很熱,但他看上去很熱的樣子,短袖恤的領口是全敞開的,頭發也有些淩亂。見我進來,中年男子抬起頭,衝我禮貌地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他略帶拘謹的樣子,讓我覺得他是在臨時幫老婆看店。我也衝他點了點頭,接著就把目光移到了貨架上。

我沿著貨架間的過道往裏走,隔兩三步就停下來看看貨架上的東西。商品很齊全,各種辦公用品、學生用品應有盡有。我走到盡頭後,拐向了另條過道,然後往回走。這時我發現,個貨架上擺放著些進口的高級玩意:皮麵的便箋簿、精美的韓國米紙活頁夾、德國產的筆記本和筆、日本產的手賬本、等等。就在那摞日本的手賬本旁邊,我看到了摞米色的作文本。它們立即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拿下來本,封皮是硬麵的。翻開了頁,裏麵也是柔和不傷眼的米色,紙張的質地很好。我又看了下本子後麵的規格:184*5,比我平時用的短點,寬點,但更接近我心中的理想標準。我心裏陣愜意——仿佛有了這款作文本,我就可以寫出成名之作。最後,我共取了四個這樣的作文本拿在了手裏。接著我繼續向前走。我又花了兩分鍾,買了些其餘的東西——自粘性標貼、中性筆芯和膠棒——然後把它們起拿到了門口的櫃台上。中年男子將物品掃碼,並為我裝進了個袋子。我打開微信的付款碼付了款,接著就提著袋子走出了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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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星期三。我女友楊蕾的休息日是周三和周四。她平時朝九晚五,休息日是她僅有的睡懶覺的機會,可以享受不被鬧鍾叫醒的奢侈(她般也都會睡到中午)。我出來吃早點的時候,她當然還在睡覺。為了不吵醒她,出門時我躡手躡腳,盡量不弄出聲響。進來時,我同樣輕手輕腳。可是,當我在客廳換好拖鞋,提著袋子走到書房門口時——楊蕾的臥室在我的書房對麵,從入夏以來我們直分房睡,因為我晚上要整晚開空調才睡得著,而她怕冷,於是從六月初,她就開始在臥室睡了——竟然發現她不在床上。這讓我很吃驚,想不明白她大清早會去哪。但是我當時沒多想,我走進書房,把新買的裝備掏出來,放到了書桌上,接著把袋子疊好,放到了客廳裏鞋櫃的最右側的中間層(那裏有三層,上層放置些工具,如鉗子、錘頭、透明膠,還有電動車充電器;中間層放平時購物帶回來的袋子,它們接下來的命運是,會被套在垃圾桶上,充作垃圾袋;下麵層放著些楊蕾的、我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