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遠、雲也很白。
我有寫日記的習慣,當然以前多是在書桌前,我不可能每每要下筆的時候,還去開窗看看外麵的風景。
當然此一時非彼一時、此一地也非彼一地,譬如我現在躲在金黃漫布的稻田裏,頭枕著柔軟的羊肚、大腿翹著二腿,不自覺地抖動著腳踝,大腳拇指不時撩撥著食指,食指嫌惡地想要躲開,卻連累了後麵的三個妹妹。
總之我是悠閑的,因為我是一個呆子,至少在旁人的眼中如此。
任誰看見一個寡言少語、甚至一字不發的人,任誰看見一個跟雞鴨鵝、豬羊牛聊得很開心的人,當這兩種特質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我想大多數人都會認為他是癡傻的。
而從不會有人去想,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能聽得懂畜生的話?
這算是我穿越而來的一點福利,當然還包括一本隻剩最後一頁的筆記本、一支隻剩最後一點水的鋼筆。
並且它們是無堅不摧、無物不破的。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矛盾,但我可舍不得拿它們來試驗,因為這是我的來處。
它們也是永遠都用不完的,至少目前看來如此。
而我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在這個遠比異國他鄉更陌生的陌生世界裏,能有這麼點念想帶著,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我決定浪費幾個字,來描述一下空。
其實沒有人想做一個呆子,我也不想;但我來的時候,是的、當我失去知覺再到恢複,我知道我成了一個初生的嬰兒。
有一個詞叫慧極必傷,還有一個詞叫早慧而多夭。
嬰兒初生的大腦,是根本容納不下具有世慧成見的靈魂的,要不是我早年有幸隨一位先生修持,苦功年餘、終於有入定的功夫,我想我根本活不過一個星期。
簡單點就是把自己當一個呆子,隻知道吃喝拉撒睡。
很多人覺得這很容易,我們時候的確如此,但是當我們大了,想要長時間地保持這個狀態,是真的很難。
不幸的、或者幸運的是,我並沒有出生在什麼大富大貴之家,父母都是佃農;我出生三個多月的時候,父親就被征用參軍,雖然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丁。
我並沒有什麼難過的情緒,無論是作為一個剛出生的嬰孩,還是一個具有世慧成見的大人,我想不出意外、將來我也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父親走後不到兩年的時間,這場戰役時間可真夠長的、戰報傳來了,熊國戰敗,父親沒能回來。
我已經能走能跑了,母親哭得很傷心,我不停地抹去她似乎流不完的眼淚。倒不是什麼母子情深,而是一種生死兩隔、從此無依無靠的憐憫或者感慨。
熊國是一個好戰的國家,村子叫常家村,村裏家家戶戶都姓常,沒什麼教人讀書寫字的西席,隻有帶你舞刀弄槍的師父。
我也姓常,可惜爺爺奶奶死得早,父親走時也未來得及囑托這類後事,或許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回不來吧?好戰的、個人勇武極盛的熊國大軍,被陰險毒辣的蛇國人設計坑殺、幾乎全軍覆沒。
所以我一直都叫常,沒了父親、隻有等到了六歲,能夠進武堂練武了,才能由族老為我正名。
但我早給自己起好了名字、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