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回來,本身就已經是奇跡了。
何況誰知道手術後會如何?即便隻有百分之一活下去的機會,但至少還有這百分之一不是麼?
夜已經很深了,俞老太太坐在床頭看著俞漠,略有些昏潰的老眼,仍然沒有一絲睡意。
“睡吧奶奶。”俞滿說道。
俞老太太搖了搖頭,“奶奶想多看看你。”
俞漠抓著老太太的手,笑著說道:“好,您看個夠。”
俞老太太卻是哪裏能看得夠?
一直到睡意終於來襲,她歎息一聲,沉入了睡夢裏去,俞漠才將她的手鬆開,輕輕放入被子裏,再將俞念和俞歸從老太太的床上抱起來,回到自己和任安秋的臥室裏,將兩個小的安頓好了後,摟著一直在等他的任安秋躺了下來,輕輕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聲:“還是家裏的床舒服啊。”
任安秋窩在他懷裏,輕輕笑了一下。
良久,俞漠才又歎息了一聲,問道:“阿邦他……”
“你們失蹤後,他的屍體第二天就找到了。”任安秋說道。
俞漠沉默了良久,才問道:“那焦奶奶……”
“焦邦一走,她就病倒了,一個月之後就過世了。臨走前她把小曄托付給了我們,所以這幾年小曄一直都在俞家,不過焦邦的事他知道得不多,沒跟他說。”
俞漠嗯了一聲,摟著任安秋的手緊了一下,說道,“你把他照顧得挺好的,很懂事的一個孩子,有點阿邦小時候的樣子。”
任安秋笑了笑:“你看俞靈跟他長得像不像?”
“眼睛有點像。”俞漠說道,“不過更像美如多一點。”
如今再提起鄭美如,仿佛就是提起一個故人。
所有的仇與恨,都隨著她的離世而煙消雲散了。
紅塵滾滾,情情愛愛、恩怨糾纏,人死燈滅,活著的人在某個寂靜的夜裏驀然回首,竟不知當年那樣的你爭我奪是為了什麼。
“要完全瞞住他們,隻怕也不可能。”任安秋說道,“不過他們倆心性還是挺純良的,這些年你媽也很用心照顧他們,所以那些恩恩怨怨,他們就算知道了,應該對他們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嗯。”俞漠點了點頭,“多虧有你。謝謝你寶貝。”
任安秋在他身上深深地嗅了嗅,說道,“你如果真的謝我,就一直健健康康的陪著我。”
“嗯。”
“你愛我嗎?”
“愛你。”
“你有多愛我?”
“像是海裏的水那麼多,天上的星星那麼多……”
“幼稚……”
“如果愛你是幼稚的話,那我希望我的智商永遠不在線,永遠像念念和小歸一樣……”
“爸爸……”俞念在夢裏突然叫了一聲。
任安秋“噗嗤”就笑了,俞漠也咧著嘴笑了起來,幫她緊了一下被子,說道:“睡吧。”
“嗯,睡吧。”
“……”
兩天的時間,俞家人以及俞漠的一眾好友已經將黑色素瘤的所有資料查了個清楚。
身為惡性腫瘤中的霸王瘤,黑色素瘤可說是所有腫瘤裏最惡劣的一種腫瘤,在中國,因為多年以來的不受重視,加上這類瘤往往滲透於無形,即便感梁,如果沒有向肝髒等器官滲透,往往感染者無知無覺,等到感覺到不適到醫院就診時,已是病入髒腑,為時已晚,因為此,在中國長此腫瘤的死亡率才畸高。
但事實上,如果發現得及時,並經過專業醫生的醫治,這個病並不是那麼容易百分百致死,譬如在發達的歐美國家,黑色素瘤的死亡率就非常之低。
俞漠也是因為“望鄉情切”,才會下出假裝失憶,不與家人相認的蠢招。
任安秋有時候覺得俞漠簡直蠢得像個傻子。
兩天後去往德國的專機上擠滿了人,家裏的親人,平時那些要好的朋友,一個個都非要陪著,尤其是梁大喜他們幾個,竟然還把當年的《非誠勿憂2》給番出來看了一遍,裏麵李香山的死也是實在嚇人,讓他們都心有餘悸,仿佛俞漠真的死亡在即。
於是眾人決定,就索性好好陪他走一程,就當是像李香山一樣,提前給他辦一個火熱團圓的葬禮。
如此一來,眾人便搞得飛機上的氣氛很是凝重。
從這個方麵來講,俞漠會下那不敢認親的蠢招,也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