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歸家的行人漸漸擠滿了本不太寬闊的街道,有的腳步匆忙,似乎著急著回家準備飯菜。有的則是閑庭信步,不慌不忙的慢慢踱著,似乎在享受著下班後難得的自由時光。還有的三五成群,嘰嘰喳喳分享著一中遇到的快樂事情,到興起處,總會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更多的則是埋頭刷著手機,除了偶爾抬頭看看路,隻怕再也沒有什麼能讓他們抬起頭了。
王路也是這人群中行走的一員,與其他人不同,他既沒有同伴,也沒有刷著手機,走的雖然很慢,卻全沒有放鬆的樣子,蓬亂的頭發下麵是一張毫無生氣的苦瓜臉,厚重的鏡片下是一雙渙散無神的眼睛。
“一二三四五!才五年啊!”
他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從當初畢業時的一無所有,到現在負債累累,居然才過了短短的五年時間。五年時間的度日如年,給他的感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上學時無憂無慮的日子似乎已經變成上輩子遺留下來的記憶了。
一想到上學,他的眼神忽然有了一絲光亮,那是多麼美好的一段往事啊!爸媽寵著,老師讓著,班幹部雖然可惡,但是和上司比起來,那簡直就是使一般。還有同桌那個自己悄悄喜歡的女孩,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聽上個月結婚,為什麼沒有通知我?以前上課悄悄吃糖都會分我一塊的。女生都是這麼善變的嗎?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又黯淡下來。
不覺間已經走到出租屋樓下,他習慣性的推開旁邊賣部的門,一邊在兜裏摸索,一邊對老板道:“來包紅塔山,一瓶勁酒,再來包花生米。”
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胖子,此刻叼著煙聚精會神盯著電腦,遊戲正到了緊要關頭。他抽空瞥了一眼王路,嘴裏含糊道:“等十秒,爸爸先秒了這AD。一邊眨了眨被煙熏疼的眼睛。”
王路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道:“快點,我趕時間。”
老板又瞥了他一眼,咕噥道:急著投胎啊!工作找的怎麼樣了?
“別問,起這個就來氣,這煞筆麵試官見麵第一句話居然問我多久沒洗頭發了,老子洗不洗頭發管她屁事,關工作屁事!”
“也是哈,”老板拿出煙酒和花生排到櫃台上,道:“你這頭發再等兩就能炒兩盤葷菜了。”
“快滾!”
王路罵道,一邊從兜裏掏出一張鄒巴巴的十塊錢遞給老板,老板詫異的看著他,問到:“你這十塊錢是買煙還是買酒還是買花生米啊?”
“隨便,你再給我個方便袋,剩下的先欠著,再給我個打火機。”
“又欠?你都欠了八十幾塊了!”
也不差這幾塊錢了,王路接過方便袋,又從櫃台拿了支口香糖,這才往外走去
“走啦!”
“快滾,滾滾滾,不打擾爸爸玩遊戲!”
王路點燃一支煙,借著昏暗的火光往樓上走去。這是九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樓,一共七層,他租住在樓頂加建的一個單間中,雖然不大,好在采光不錯,價格又便宜,通風更是格外的好。但是房租已經拖欠了一個星期,不知道還能住上多久。
他慢慢踱上八樓,一支煙剛好抽完,借著煙屁股又點上一支,在兜裏摸了半,悲哀地發現鑰匙居然不見了。
草!
真是諸事不順,他心中一陣煩躁,在陽台找了個空地坐下來,就著花生米咕嚕嚕灌了一大口酒,萬千思緒如滔巨浪般向他席卷而來。
一年半沒回家,也不知道爸媽在家裏怎麼樣了,生了我這種廢物兒子,心中一定很後悔吧,以後有錢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唉,也隻能在心裏想一想,連工作都沒有,欠一屁股債,還想著以後。我果然是個廢物啊!
兜裏的手機不住的震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些人也真是契而不舍。如果被爸媽知道,他們在村裏就再也抬不起頭了吧。
他灌完最後一口酒,抬頭看了看空,夜色如墨,深邃悠遠。與這浩瀚的宇宙比起來,自己還真是一文不值。
來世再來報答你們吧!
他掐滅煙頭,一個衝刺縱身而起,向著無垠的宇宙飛去。
他緊閉著眼睛,耳旁的風呼嘯而過。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但是這放鬆的時間似乎比自己預料的時間要更久一點,再久一點!耳旁的風聲依舊尖銳而急促,他索性在心中默默地數起秒來,待數到六十時,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哪怕是一百樓,這時也該落地了吧!
他睜開眼睛,發現周遭一片黑暗,除了呼嘯的風聲,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這是在做夢?
王路心中有些疑惑,他忽然想起來如果真是做夢,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廁所,一旦找到廁所就會立刻醒來。但此時此刻,到哪裏去找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