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越負手佇立雷電風雨之中,眼望蒼穹,並不願意正眼看她一下,淡漠如初:“你的美醜,與我無關,你化人還是變妖,讓真正在乎你的人去看。我所有的精力,和我的目光,隻想投注在我所愛的人身上。”
“冥越,你好狠的心。”溯寐咳血不止,苦澀道:“看來,風影所說的你將我的畫像掛在你的寢殿裏,還題了一句詩,都是她撒謊騙我的,目的不過是想讓我手下留情,別將她逼得太慘。”
“你手下留情了麼?”冥越冷冷問。
溯寐氣若遊絲道:“自然留了三分情,否則當場我便想將她的心髒活生生抓出來。好不容易你不在她的身邊,我真想好好折磨她,讓她生不得,死不了,受盡煎熬。”
“若她無救,那我陪她再入輪回,總有一世,我與她可以成為神仙眷侶。”冥越負手望天,任暴雨滂沱,不為所動,任她泣血哀求,不肯看她一眼。
溯寐淒苦無比的抬頭看著他:“冥越,你沒有想過嗎,半年前當風影被你咬死,魂魄散去,你倆的千年宿緣便已經了斷,你如今所牽念的女子,並非你追尋千年的風影,而是另一個靈魂,你對她的好,還有意義嗎?”
冥越身子一顫,這一點,其實他從幾個月的沉睡中醒來時,便已經反複考慮過。
十年前他研製的靈丹被溯寐毀棄,他想恢複風影自幼受損的神智失敗,便一直在設法想要將她的智力複原,隻是始終沒有良策。直到四國第一才女楚淩霜要死的消息傳到神月宮,讓他心思一動,便起念將她的魂魄引入風影體內。
他當時所想的是,風影是他的血祭品,也是他守護千年始終錯過的女孩,他需要的是她風氏血裔的傳承,隻要這具身體是她,他倆的情緣便永遠不斷。
然而,重生後的她,對他沒有一丁點眷戀,她滿腦子都是沈崢,他這才意識到不對,風影的血不變,可是,這個女孩的意識卻已經不是風影,她看他的目光,還不如那個癡傻的風影來得孺慕依戀,她隻想著怎麼逃離他,避開一切親昵。
自己真的做錯了嗎?難道,他已經親手毀了這千年牽絆?
菩提王冷笑道:“冥越,你既然已經意識到自己愚蠢之極,犯下不可逆轉的錯誤,不如我送你一程,早點踏上輪回路,去尋找你的風影,而不是在塵世中為一個贗品耗費情思和心血,可笑至極的為一個錯誤的人無條件付出。”
他握刀的手緩緩抬起,漫天雷電都被這驚世駭俗的邪惡力量所牽引,哢嚓嚓一聲炸響,無數道雷電彙聚到他的刀身上,滋滋電流圍繞著他吞吐明滅,這一刀下去,因為傀儡術反噬而瀕臨心血和功力都耗竭的冥越,絕對擋不住。
溯寐一驚,摟著菩提王脖子的手驟然用力:“不要!冥烈,求求你,不要再與他相殘……你們原本是孿生兄弟,我……都想起來了……我有負你的……一片真心……對不起……求你了……”
艱難的吐出這些字句,她終於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菩提王隻覺懷裏一空,低頭看去,億萬點新綠色和雪白色的熒光從他懷裏消散,瞬息便消失殆盡,一條寸餘長的雪腹綠鰭蜉蝣羽委頓在泥水中,已經僵死。
還有十幾隻各色玄靈蟲巫蟲和蠱蟲,在水中倉皇蠕動想要逃離這詭異可怕的地方。
千年前溯寐害死了風影,被冥越追殺得無路可逃,臨死之際,害怕自己作惡多端,在輪回中墮入畜生道,錯過與冥越的重逢,就偷偷寄魂在那條最有靈性的蜉蝣魚體內,從此夜夜在湖邊仰望著喜歡流連在月迷離花叢中的冥越。
如今,這條蜉蝣魚死去,她凝聚起的那具人類身體,也消散殆盡,她,徹底從人世間湮滅了嗎?
極度悲憤絕望中,菩提王掌中的魔刀幻滅,重重跪倒在泥水中,眼睛赤紅,流出的淚,也如鮮血般豔紅,他茫然看著僵死的小小靈魚,無盡的絕望空虛,和滔天妒恨在心頭如沸如煎,痛不欲生。
冥越不經意一低頭,就看到那些玄靈蟲、巫蟲和蠱蟲,這不是自己交給楚淩霜的那些蟲卵孵化而成的嗎?這些品種都是他親自培育,他比誰都熟悉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