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頭一次,她主動對他表現出關心,他幾乎有些懷疑這不是真的。
楚淩霜平生唯一的弱項就是女紅,實在不習慣做這麼瑣碎耗時的事情,本來就不會,又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一不小心就紮到手指頭,疼得她蹙眉抱怨道:“拜托你閉上眼睛,等我好了你再看。你宮裏那些嬪妃們哪一個不是刺繡功夫一流,隻要你一句話,她們肯定會什麼都給你做出來,而且各個都是精品。”
“她們做得好不好與我何幹,我隻喜歡你做的。”
“肉麻,弱智!”洛傾顏不屑的撇撇嘴,卻也沒有心思睡覺了,趴在床上托腮遠遠看著楚淩霜笨拙的動作:“醜八怪,你真沒用,連這個都不會,還以為你全能呢。”
“我是沒用,那你過來縫製啊。”
“切!這是男人做的事情嗎?”
為這麼一個破枕頭,就紮了她好幾下手,沈嶸和洛傾顏看得直搖頭,忍不住肉疼,看她拿起剪刀又要裁布,沈嶸趕緊製止:“罷了,就這一個我和洛傾顏將就著用吧。”
“好,那我睡了,好困。”楚淩霜打著嗬欠回到床邊躺下,洛傾顏趕緊讓開,跳到地上和沈嶸睡一張狼皮毯子,共一個枕頭,這下他倆誰也不爭搶了,乖乖的並排躺好。
為免睡覺不老實的家夥再將腳或者腦袋擱在自己身上,沈嶸趁其不備,點了洛傾顏全身十幾處大穴,讓他動彈不得,然後他衝楚淩霜比劃了一個一切搞定的得意動作,高枕無憂的睡了。
此時丞相府楚躍的鬆竹院門口,林舒清瘦纖秀的身影正自徘徊不定,她已經在這裏猶豫了大半個時辰,卻還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中午沈嶸當著楚躍和楚府所有主仆的麵斬釘截鐵表明對楚淩霜的勢在必得,還有對楚躍再一次開始以女婿之禮相見,一定會惹得楚躍更加容不下楚淩霜,殺她的決心更加堅定。
何況,楚淩霜還衝動的提出帶她這個母親離開相府,給她找一個真心以待的男人。
楚躍怎麼能容忍懷有這樣心思的女兒活下去?
已經十年沒有再踏足鬆竹院半步,她實在不敢也不願再主動走進他的視線。
也不知道又猶豫了多久,她終究是做不到孤注一擲再去求他,抬頭看著鬆竹院三個大字輕歎一聲,轉身離開。
就算求他又能如何?難道他會再次為了她的苦苦哀求就放過淩霜?可能嗎?
如今的她,滿頭青絲都已經變成銀發,芳華不再,還能讓他顧念舊情嗎?她不禁回想起前些日子鳳安宮芳華齋仙子洗塵宴上,太後對她說的那些話,楚躍也是她的男人,他的家事,她有權過問。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年少時的楚躍都能舍棄她,何況是如今將近不惑之年的楚躍,所謂愛情在他心裏,早就連灰燼都不剩了吧?
越想越是灰心絕望,她加快了腳步離開。
就在這時,鬆竹院的門開了,一道清朗利落的年輕男子聲音響起:“夫人,相爺請你進去。”
回頭看去,是個一身黑衣,腰懸長劍的青年男子,五官生得非常漂亮,是那種很陽剛的男子之美。她愕然問:“你是誰?”
黑衣男子躬身道:“在下是相爺的徒弟百裏拓,因為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麵奔走辦事,夫人又一直不來鬆竹院走動,所以沒有見過我。夫人請。”
林舒跟著他往前走,淡淡糾正道:“不必叫我夫人,我的名分是姨娘。”
“在相爺心裏,真正的夫人一直是你。”
林舒淡淡冷笑一下,沒有說什麼。
走進幽靜清寒隻有青石板和鬆竹的院子裏,她下意識向書房方向走去,百裏拓低聲提醒道:“相爺在臥室等你。”
臥室?林舒心頭劇烈一顫,身子僵住:“請你代我通傳一聲,我想在書房見他。”
百裏拓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會兒,聲音略有些低沉:“相爺說了,如果你想見他,就在臥室,如果不見,就請回去,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太髒了,我不想在那種地方見他。”
“夫人,相爺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不堪,你不是不知道他有潔癖。”
“潔癖?嗬。”林舒譏誚苦笑:“妻妾如雲,男寵無數,他還真是幹淨。”
“這隻是表象,夫人何必非得逼自己將他往汙濁的方麵想?”
“他的事情,我本不想關注,更不該和你這個屬下說,可是你竟然這般維護他。在我的霜兒被太後摧殘致死,泡在藥池中搶救時,他在做什麼?他竟然在床上陪著太後。”
“太後太精明也太跋扈,相爺實在糊弄不過去,不得已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