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婆樂道:“那老奴日後天天做這些點心,王妃豈不是就要在這東苑住下了?”
冬雪聞言‘啊’了一聲,望了望我,有些苦惱的皺眉道:“王妃若要住下的話,那奴婢也要來這裏住下了,可這東苑瞧著也沒那許多空房啊。”
此言一出,又是引來一陣笑聲,徐婆婆更是笑的合不攏嘴,好半晌才道:“方才是老奴說錯了,這丫頭笨笨呆呆的,卻是半點不隨王妃聰慧。”
哥哥亦是笑道:“冬雪姑娘嬌憨可愛,難得不隨了妧妧鬼靈精怪。”
冬雪麵上一曬,頗有幾分難為情的笑笑,道:“奴婢在這兒倒是淨讓你們尋了樂子,看這天色估摸著要下雨,奴婢吩咐人去取了傘來。”
我點一點頭:“你卻是想的周全。”
冬雪垂身行了禮便出去了,不一會兒返身回來,得了方才教訓,卻是乖巧立在一旁聽我們閑話笑言。
過了些時候,哥哥出聲問道:“可曾吩咐了人將藥送來東苑?”
我道:“一時興起出來的,未曾囑咐。”
哥哥道:“那差不多時辰該回去了,免得藥涼了。”
徐婆婆本是要留著我用晚飯,聽哥哥此言也不留我,反倒便要趕我走了。
“既然如此,那王妃便快些回去,晚飯老朽做好了遣人給送去。”
送我出門之際又去將蒸好的蓮花糕仔細包裹了些交予冬雪。
屋外天色晦暗,殘雲斂春光,沉沉壓頂,隱約卻有風雨欲來之勢,哥哥讓徐婆婆留了步,欲要取了傘送我回去。
我攔了他。
“何必辛苦走這一遭,若果真是春雨驚雷,染上風寒卻又不值,哥哥常去看我,我若得空便來東苑多走走,如此便好了。”
哥哥也不多言固執,囑咐了冬雪小心照顧,便駐步苑門口,目送我離去。
自東苑走出一段,果不其然落了小雨,且雨勢亦有愈落愈急的意思,便加緊了步子,眸光不經意輕抬,卻見一人紫衣長裙,獨撐紙傘,與雨中輕步緩行,瓊姿花貌麵賽芙蓉,卻是容顏如霜,如此冷豔出塵的傾城佳人不是墨堇又是何人?
她亦看見我,一雙冷眸淡淡,行近了緩一頓步。
“墨堇見過王妃。”
我微微一笑:“雨勢漸長,墨姑娘行路小心。”
便自她身旁掠過,行出幾步,聞的女子清音緩緩自後傳來。
“王妃若是得空便去軍營一趟罷。”
我略一滯步。
“這是何意?”
墨堇幽幽道:“而今王爺雖掌軍中大權殺伐決斷,但雲大人始終是王爺的舅父,且立軍部署為沈氏江山辛苦謀劃二十載,沒有功勞自也有苦勞,況且軍中不少老將是隨雲大人出死入生,王爺縱然有傾世之才,也難敵人心可畏。”
雨落愈急,滴滴墜於油紙傘上啪嗒作響,眼前水痕凝珠自傘沿滾下,砸落身側,碎濺如花。
“墨堇姑娘是高看我了,”我淡然出聲,嗓音輕柔卻帶了傲意決然,“我不過一介女子,不通曉軍中事,王爺在王府便是我的丈夫,可枕畔低語,肆意而為,但在軍營中,他是萬軍景仰之人,如何決斷,如何作為,他自有打算,我又豈能幹涉?”
“既然王妃心裏已有計較墨堇多說亦無益,隻一句想提醒王妃...”
“請說。”
她頓了片刻,慢慢道:“…王爺心有君王霸業,切莫因小失大。”
我輕笑出聲,雨落眼前,那涼意卻潛入眼底。
“這話墨堇姑娘該親自與王爺說才是…我也有句話想告訴墨堇姑娘,”我回身望著她,麵色溫雅,卻是字字沉緩,擲地有聲,“他日我伴他君臨天下也好,布衣農家也罷,縱然淪落為階下囚,一生戎馬終虛化卻也是命數,隻要陪在他身旁,我顧妧皆一一笑納。”
這一生如何,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沈夙曾說他不信命,卻不知我信命,更信他。
背對著我的娉婷倩影驟然一顫,不曾動,亦不再出聲,我轉過身邁步向前,輕聲提醒道:“時候不早了,徐婆婆還在東苑等著姑娘,姑娘早些回去罷,莫要讓老人家擔心。”
待行遠了,冬雪回頭看一眼,皺了皺鼻子有些心悸的吸口氣道:“王妃,那墨堇姑娘雖是美人,卻也是冰山,奴婢以前在王府裏也常見她,但瞧著她總歸有些害怕。”
我輕揚月眉,淡淡一笑道:“冥修也是這般冷麵少語的,怎麼卻不見你怕他?”
提及冥修,冬雪不禁麵上一紅,卻強作了無謂之態。
“誰稀得理他!”
我心下好笑,知她是小女兒心態,也不戳穿,隻道:“麵冷心熱的人,最難動情,卻也最是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