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無用則棄 六齡稚子難小覷(1 / 3)

白發郎中果真留了下來,白日裏,不是與何離對酌,就是纏著跛老頭下山腳采藥,夜裏隻顧對著瓶瓶罐罐琢磨得出神。若海頭幾日還吩咐刀兒寸步不離地監視,見老頭倒也安分守己,久而久之便也淡然了。

老頭雖和氣友善,卻打死不肯透露自己姓甚名誰,終是怕累及家人吧。也不知是哪個孩子淘氣,戲稱他作“白頭翁”,老頭倒樂嗬嗬地應得順溜,於是這名便傳開了,大夥索性稱他白老頭。名字已然是這月影宮最大的禁忌,最大的奢侈。

反反複複地折騰了七八日,七七總算大好了,隻是小拐還是些許癡癡愣愣。

“哎……”七七無精打采地坐在榻上,唉聲歎氣。

六兒蹦著貼了過來,捎了眼關切,道:“師傅怕你過了病氣給大夥,這些日子才讓你和她同住的。師傅從不與人同住,叫你搬回來也是沒法子的事。”

一撅嘴,七七愁苦地凝著六兒,道:“我不是為這個,六兒姐姐,小拐她……還沒好,她不會出事吧?”

一愣,六兒輕舒一氣,淡淡說道:“她膽小是出了名的,怕是嚇破膽了。這性子……哪裏能做玉兔?出事是遲早的事。”輕描淡寫這麼一句,倒半點不似出自八九歲的孩童之口。

七七不解地望著六兒,愈發苦悶,不由耷拉下頭來。

搖搖頭,六兒扶膝起身,邁開幾步又扭頭道:“七七,別說我沒提醒你,玉兔的事……你還是少理,理也沒用。有空還不如背背詩經,你落了那麼多課,光靠每日早起一個時辰就能補上?”

一怔,七七鼓了鼓腮,支吾道:“慢慢背……總能趕上的。”

眉頭一皺,神色倒頗似莫愁,六兒不耐地往回踱了一步,端著大人的架勢訓道:“師傅說了,月娥營是綁在一塊的,你若不好,隻怕會累了大家。師傅對你這麼好,你可得爭氣才行。”

七七咬咬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依舊不明這日日習詩經、識音律到底作何用,但六兒說的沒錯,無論如何該努力才是。

暖春,清濛空氣夾著淡淡花香,啾啾鳥語空靈輕快。莫愁打開窗欞,撐起窗棱子,展開雙臂,閉目深吸一氣,任清風花香襲入琴室……姑娘們癡醉地深呼吸。

思緒一瞬飄回靜謐禪林,七七仿似瞧見了母親的笑靨,嘴角不禁微揚,頃刻,雙眸卻是一紅,淒淒地耷下頭來。

莫愁瞧在眼裏,柳眉微微一蹙,順了順容顏,一邊朝九霄環佩踱步,一邊緩緩說道:“遠古五弦,內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宮商角徽羽,加弦文武,合稱七弦。七弦既已識得,從今日起我便教大家音域和指法。”

姑娘們皆麵露喜色。一一滿是希冀地凝著莫愁,一瞬,又禁不住愁悶地問道:“師傅,早前習琴時便聽說,瑤琴技法不下千種,我們還得念詩,又得習蕭瑟胡笳等各色樂器,這何時才學得完?”

唇角一翹,莫愁凜凜地掃了眼四下,淡漠說道:“兩年……你們隻有兩年。一一……你既已有些底子,你便該少半年。”

“啊……”愕然,姑娘們不由七嘴八舌地驚呼起來。

眉角微蹙,莫愁揚手不耐地隔空壓了壓。琴室一瞬鴉雀無聲。

“師傅……”七七深吸一氣,撅著小嘴怯怯問道,“那……兩年後,我們學什麼?”眾人皆是一凜,惴惴不安地凝著莫愁。

眸光瞬即幽寒,莫愁定定地望著七七,薄唇不自然地扯了扯,半晌,淡淡道:“你們……自有你們的去處。”

眉角一枯,莫愁接著道:“既已說開了,我不妨直說,今日所學不僅關乎明日的性命,更關乎主公的大業,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明白了嗎?”姑娘們似懂非懂地癡癡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