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家破人亡,在外漂泊二十年,最大的心願是報仇雪恨,是讓宿家重新登上長安世家的巔峰。
因為飽嚐過艱辛、飽嚐過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兒,所以他手握權勢之後,比誰都更加在乎體麵和尊嚴,也因此瞧不起判兒的粗魯,反而欣賞陳簌的高門做派。
然而這段日子以來,他卻漸漸明悟真心。
體麵並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真心,才是!
他轉向判兒,輕輕捏住她的下頜,俯首逼近她的雙眼,“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蜻蜓點水地貼上她的唇,那淺嚐輒止的味道似蜂蜜似糕糖,一點點就足以甜徹他的心。
他往日裏從未發現過,她竟也有這般好滋味兒。
判兒眼睛睜得圓啾啾。
想不出這貨怎麼突然變了個性子,她有點懼怕這樣的宿潤墨,總覺得不大踏實靠譜,她不停想往後退,卻被男人扣住後腦,連掙紮都掙不過!
她終於放棄妥協,怔怔凝著他緊閉的雙目,心底深處升起了的希冀和期盼。
長安的戲台子上經常唱浪子回頭的戲碼,宿潤墨這般,算不算浪子回頭?
她心裏打鼓似的糾結,想回應他的愛,卻又怕到頭來隻是一場空幻,就如同過去無數個日夜那般虛妄……
心髒鹿亂撞了一會兒,她終於以豁出去的姿態,攬住宿潤墨的脖頸,像是北涼草原上盛開的太陽花,熱情而不失婉轉。
然而——
花月舞不知怎麼找到這裏的,突然挑開簾子,臉蒼白急迫,“宿國師,簌簌她突然肚子疼!您,您快過去瞧瞧吧?我們初來乍到,也不知該去哪裏找隨行軍醫……”
判兒剛剛燃燒起來的熱血,倏然冷卻大半。
她收回手,默然地轉向另一邊。
愛上宿潤墨,果然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
宿潤墨意猶未盡。
他望了一眼判兒,頭一次生出舍不得的心緒來。
比起陳簌,他似乎更想待在這丫頭身邊。
他伸手去摸判兒的腦袋,對方轉了轉頭,他摸了個空。
他也不惱,順勢替判兒攏了攏外裳,“我過去瞧瞧,很快就回來。我還有很多話不曾與你,你得等我回來給你聽。還有這烤鹿肉,得分我一半的。”
完,起身與花月舞離開了帳篷。
判兒又是孤零零一人坐在帳篷裏,皺眉盯向緊閉的帳簾,胸腔裏一肚子火卻不知該向誰發泄。
她狠狠嚼爛幾塊肉,深邃清麗的麵龐上彌漫著不開心。
欲要再吃,瞧見爐子上鹿肉所剩不多,想起宿潤墨剛剛的叮囑,又抑製住了吃肉的衝動。
她抱膝坐在蒲團上,靜靜凝著帳簾。
宿潤墨,真的會回來嗎?
雪夜的明月漸漸消隱在穹之上,際浮光躍金,軍營裏操練的號角聲響徹四野,已是黎明。
帳中,一爐火早已燃盡。
架在鐵絲網上的鹿肉烤得焦黑,已不能入口。
判兒扔掉涼透的手爐,漫不經心地起身拍了拍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