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戶們紛紛把自家的汽燈掛在店外,照亮街道,陰雲讓五點多的世界變得如同黑夜,這個季節,想要看到一次夕陽並不容易。
我在家附近下了馬車,胸口剛剛取出的錢讓人心安,先去了老張的餐館。餐館外堆著裝玻璃櫥窗用的一些材料,老張走得急,沒來得及收拾。推開門,食客不多,都是附近鄰居,安安靜靜的吃著喝著,老張的女兒張允冪在一張空桌子上看著書,看我進來了:“子升哥哥來啦,快坐快坐。”回頭衝廚房裏喊道:“奶***升哥哥來了。”
老張的母親從廚房裏出來,眼圈紅紅的,強忍著露出個笑容:“子升來啦,這次真是,多虧你了。”著又要哭,允冪眼圈也紅了,我歎了口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啊,現在老張不在,允冪又要考大學,申姨您得多累點了。”又看向允冪,“允冪你也得聽話,幫你奶奶分擔一下。”又歎了口氣,“反正街裏街坊的,有什麼事來找我們就是了。”旁邊幾個吃飯的鄰居也圍了上來,勸著。
允冪把我拉到一邊坐下,拿過剛才看的書:“子升哥哥,子健哥哥呢?”
“哦,他要值班,以後都要在郵局睡了。”我拿過那本書,是本《論謬誤》,“這書看多少了?”
“快看完了,感覺還是挺好懂的。”她有點得意。我翻了幾頁,頁邊上批注寫的密密麻麻,看了幾句,都挺有見地。
“那這樣的話想考靖海大學的話不會很難了。”我把書遞還給她,“不過你真的要考中文係嗎,出路很窄呀。”
“我沒上高中,考不了工科哎。”其實如果不是她有點賦,不上高中的話文科工科都考不上,現在的高中學費真的不是普通人負擔的起的。
這個年代,每一都有種種新事物被發明,工業成了所有人追捧的東西,那些掌握著蒸汽機和電的知識的人掌控著這個社會的命脈,鐵軌和電線像藤蔓一樣開始蔓延到整個世界,電報鎖緊了世界,街上也開始出現裝了蒸汽機的和火車一樣吵的車,蒸汽機拖著社會在飛奔,而飛奔的代價也很明顯,頭頂那多年揮之不去的陰雲,和對於普通人來越來越貴的學費,很明顯,權貴們不想和平民們分享這能改變世界的力量——知識。
事實上,允冪還是幸運的,兩年前雜誌社的一個記者來找我協助他采訪,關於童工的,我們用了半個月潛進了工廠,見到了地獄,見到了他們稱為“蘆柴棒”的童工、女工們,那是一次噩夢般的回憶,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記者,那篇稿子也沒有在任何報紙、雜誌上刊登,畢竟,雜誌社的老板們不隻開著雜誌社,也開著工廠。
“我那還有本《論法的精神》,你回頭來拿,再寫篇論文,差不多應該能通過入學考試了。”圍著申姨的鄰居們也散了,“行了,我也餓啦,申姨,給我切個雞腿,再來個醋溜白菜。”
晚上吃的不少,從餐館隔壁的樓梯爬上三樓,打開我房間的門,房間裏還好,倒是沒有太潮濕,我把大衣掛在衣架上,從口袋裏抽出已經吸飽了空氣中的水分,變得軟軟塌塌的報紙,把幾塊木柴扔進壁爐點燃,泡了壺茶,躺在壁爐旁的躺椅上看起報紙。
不對,我一拍大腿,坐了起來,把報紙扔到一邊。這是雙人間,子健那子睡郵局的話,我還得付兩個人的房租?
見鬼,他當時提這個事的時候我怎麼忘了呢?
我在房間裏來回走著,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又走了幾步,回身撿起報紙,翻到我從沒看過的廣告頁,搜尋著有沒有需要租房的。
倒是真有幾個。我安下心來,這幾聯係一下,盡快安排好吧。我又躺回椅子上,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