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寧海市。
寬敞奢華的別墅大廳內,歐式石英鍾咚的一聲,悶響霎時劃破靜謐且詭譎的氣氛。
剛從意大利歸來的蘇橙安靜坐於沙發一角,白色齊膝裙裝襯著皓白如玉的肌膚,臉上粉黛未施,淡雅素靜的周身上下唯獨手腕處一條玫瑰金手鏈與窗外的赤陽反射閃著耀眼的光。
另一側沙發上的中年女人見她不吭聲,嘴角抿出一絲輕蔑,隨即似笑非笑道,“橙,雖你剛剛拿下提琴國際大獎有些名氣,如果你沒名氣也不會有人請你上節目,你要清楚這其中因由,四百萬對咱們蘇家不算什麼,但這是體現你自身價值的時候,我認為是件好事,你也不要因為我們自作主張而心中不滿,我們都是為你好。”
蘇橙微微牽動下唇角,恩了一聲。
沙發正中間,一位雍容華貴的老者始終未開口,這位便是蘇家現今最高長輩,蘇橙的祖母蘇老夫人。
蘇老夫人老僧入定般撚著玻璃種翡翠佛珠,她輕抬的眼神中裹挾著一絲不耐煩,對於剛剛歸來的女孩兒,未展半點歡顏,開口時也是不冷不淡,“十幾個時飛機,累了吧。”
這是進門之後,蘇老夫人第一次對蘇橙話,蘇橙輕輕柔柔地應了一聲,“不累。”
“你身子弱,本就不該長途奔波,國內學校怎麼就不如國外,意大利一年幾十上百萬的花費,錢沒那麼好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蘇橙皓白雙手交握於身前,她輕抿著唇瓣,反駁的話在喉嚨裏翻滾了兩下,又咽了回去。
她對於不被歡迎的姿態習已以常,對祖母話中之音亦無半點失落,隻是剛進門便被通知去參加一檔綜藝節目,她心中有些不願,但言下之意她清楚,有四百萬從而降,這些錢對蘇家不算什麼,但對於她卻不同,因為要她去賺這個錢。
蘇橙在蘇家從未受到過重視,蘇老夫人嫌她悶得像葫蘆,軟得像癱泥,那副隨時隨處被人欺負的受氣相她一見火氣就堵在胸口,這副性子隨她媽一模一樣。
蘇橙的親生母親在她五歲那年因病去世,不到半年父親再婚,娶了現在的夫人袁麗華,次年生下弟弟蘇青。蘇橙在家裏活得越來越透明,更遑論地位。
此時她正在意大利進修提琴準備考級,被父親一通電話叫回,電話裏沒提原因隻讓她歸國,卻不想,是讓她去參加節目,“我沒經驗,也不適合綜藝,而且我正在進修學業,不適合中途……”她的話未落,蘇老夫人不耐煩阻止她,“這件事已經定下,合同簽了,三個月,你進修也不差這點時間。”
下命令般的最後通牒,蘇橙默然。
袁麗華最初不喜蘇橙也沒太過明目張膽,後來發覺老夫人對她也不喜,她便沒了顧忌。三個月前蘇橙拿下國際提琴大獎被媒體大肆宣揚,偶爾會有一些媒體找上來,她們壓根不對蘇橙的事上心,在國外學習人離得遠,眼不見她也落得心靜。
蘇橙學習提琴多年,得了些聽起來很厲害的獎,這又有何用,對蘇家無半點貢獻。這次節目組找上門來,片酬讓她為之一動,四百萬,蘇橙靠拉提琴何能賺回來?老夫人沒反對,她便從中推波助瀾,何樂不為。
“學琴總歸會與文藝圈接壤,一個綜藝節目,走走流程,做做樣子,四百萬,這錢賺得輕鬆,你光靠拉提琴,一年才能賺幾個錢。”
蘇橙明白四百萬的含義,她這些年學業上花費家裏的錢,但她這兩年已經開始參與演出,自己也攢下一些,這兩年已經很少花家裏的錢,可是這些他們根本沒在意。
她心中無奈,“我明白。”
見她沒再反駁,蘇老夫人擺了擺手,“上去休息吧。”
蘇橙像是得了特赦令,躬了躬身,“那我先上去了。”
管家把她的行李提上樓,三樓右側第二個房間裏,同她一個月前離開時別無二致,傭人打掃幹淨,換了新的床品。
蘇橙關上門,才輕歎一聲,錄製綜藝節目,她想想就頭痛,再不願也改變不了被定下的事實。
她換下鞋子,把衣服從皮箱裏拿出來掛好,她在意大利留學,畢業後又申請進修,一個月前歸回一次,這也是她十八歲後第一次在家長住,卻也短短不出十日。
她剛洗了手,便聽到手機響,是她的父親,蘇盛澤,她接起電話,“爸。”
“到家了?”
“恩。”
“累嗎?”
“不累。”
“我晚上回去,一起吃晚飯。”
“好的。”爸爸偶爾會關心她,不過每年電話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蘇橙對於親情沒有太多感覺。記憶最深就是兒時家裏隻有祖母,母親和弟弟,看著他們共享倫之樂時,她自己就像個旁觀者,看著別人歡喜。
她想過以後的打算,在國外,獨立生活,賺錢養活自己,以後跟家裏聯絡也不會特別多。隻不過這次的綜藝節目把她拉回來,為什麼找上她?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