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看清,倒是愣住了。

那是一個縮小了的人形石像,和手掌一般長,並不算大,在神態和衣著方麵的刻畫卻極為的精妙。

石雕上刻畫的是一個女子,二十出頭的模樣,容姿出眾,眉宇間英氣凝聚,配一身戰甲,英姿颯爽,風姿無限。

說是巧奪天工也不為過。

看著它,讓人很容易忘記這不過是個沒有生命的物體。

看著眼前的事物,那婦人的眼眶忽然紅了,男人也沉默著沒有說話。

如今這片土地上的人雖然貧窮,卻能在夜晚安睡,不必再為自己的性命擔憂。

不———準確來說,能徹夜安睡的或許隻有不諧世事的孩童,年紀稍大一些的人,偶爾還會在夜中驚醒,或許會在某一個炎熱的夜裏,憶起多年前的景象。

這片土地曾被攻下,作為西域敵軍的盤踞地,缺衣少糧的敵軍在村裏大肆燒殺搶掠,村民微弱的反擊手段在敵軍麵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夫婦二人和兒子被押著趕往外麵,與和他們一樣不幸的村民跪成一排。

“火也放了,搶也搶了,我還覺得有些不盡興。”這是一個士兵的聲音,他此刻正負責看守著眼前的這批百姓,無聊的工作讓他忍不住抱怨。

“的確不盡興,”旁邊有人在笑:“左右上麵也沒交代要留著這批賤民的命,索性一並都殺了吧。”

“不能殺人......”在村民們都神色惶惶陷入絕望之際,有稚嫩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上天在看著你們,你們會遭報應的。”

談笑著說要殺人的兩人聞聲看去,見五歲左右的男童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他們。

“小圓!”婦人驚恐地要撲過去捂住小兒子的嘴,奈何手腳被綁住,縱然她掙紮的劇烈,也無法撲到兒子麵前。

刀光劃過,鮮血噴湧而出,刺痛了婦人的眼。

孩子的頭顱滾落至地,神情還保持著死前茫然的模樣。

士兵收回染血的劍,目光在目露驚恐的人群中一掃,流露出幾分輕蔑:“賤民。”

婦人悲憤的哭泣和男人憤怒地低吼引得士兵不耐煩起來,他手中長劍一揮,轉眼間便懸在了婦人的脖子上方。

長劍眼看就要劈下,忽有人騎馬飛馳而來,越過人海而至。

來人如風,轉瞬已至眾人跟前,她抽出弓箭,伸手一挽。

咻咻幾聲,方才還手持刀刃的士兵們眉心血花迸濺,無聲倒下。

而是出頭的女子翻身下馬,看著那死去的孩子,默然半響,眼眶微紅,卻無半分淚意。

身後朝廷的軍隊湧來,女子任憑黑色的浪潮從身邊湧過,目光中泛起淡淡的蒼涼。

良久,女子低低地開口,神情肅穆而神色鄭重:“我以羽國將軍以及司空家大小姐的名義發誓,這一生都要拚盡全力去護我羽國子民周全,今日之事,絕不會再次發生!”

那一晚,得知了別人某些秘密的秦瑾瑜不僅沒有被滅口,反而被邀請和他們一起坐著,聽了一個包含了國仇家恨、生離死別、以及英雄主義的故事。

她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羽國被廢的皇後,背後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波瀾壯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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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離京城遙遠,關於不允許提起司空皇後的相關管理規定並不十分嚴格,當地許多居民會在家裏擺司空皇後的石像,或是朝著京城的方向偷偷祭拜。”秦瑾瑜對蘇珩道:“即便是有人刻意地要抹去她的存在,她依舊存在於許多人的心中,不曾被遺忘。”

那些曾經被她救過的、因為她才得以安枕無憂的人們,從來都不曾忘記。

真正的壯舉,從不會因為一滴水的暈染而失去了本真的色彩,正如當初高高立於馬上挽起弓箭的女子,也從來不曾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