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頗有些狂浪成災的趨勢,山景朦朧,林間十步之遙便已鬼影綽綽。低窪已成塘,周遭地勢稍高之處的泥水,混合著枯枝敗葉在水塘中打著旋兒,細看之下,池中某根被青苔包裹腐朽不堪的枯枝上,一隻螞蟻不停徘徊。對它來,這已然是滅絕災…
群山圍繞,一株雷擊老樹頹然而立,黝黑枯敗的枝椏間,一抹瑩瑩嫩綠,仿若生命之光,在雨簾中時而閃耀。
這是一處不大的山中穀地,比起別處的怪石嶙峋野草叢生,倒也算規整。幾處人為開墾的雜地,周圍用鵝卵石壘坎分割。幾間有些破舊的茅草屋立於穀中,草屋門前擺放一些簡易農具,用樹枝編織而成的籬笆圍成的院裏,晾曬衣物的竹杆子上一大一兩件蓑衣隨風雨飄搖…分不清是何種食材串成的幾掛長簾垂在屋簷,隨著大雨來回擺動,蕩起一片水花。
伴隨著疾風驟雨,簷下隱約傳出一陣慵懶的嘀咕:“也不知道這雨要下多久,這老頭整跟我吹噓自己曉地明的,一大早這前腳出門,後腳就被自己扇的麵紅耳赤,這臉打的…嘖嘖…也不曉得把雨具帶上,真是吹牛不打底書”。
草屋前,一位少年左手搭眉右手支臉,蹲坐在屋簷下方,百無聊賴望著這接連地的一線雨水,自自話著。
少年個頭不高,估摸十一二歲,雖穿著的麻衣有些破舊,但卻整潔的緊。那身子骨看上去有些瘦弱,讓衣褲顯得略微寬大,有些滑稽。少年臉龐有些嬰兒肥,倒是沒有營養不調的色澤浮現,隻是讓這風雨涼的有些過於白皙。臉蛋上耳朵鼻子嘴巴單獨拎出來,也並無出彩之處,但當加上那一雙秋水眸子並組合起來,令人頗有玉郎未成,鍾秀初生的感歎。
“不行!等不了雨停了,我必須出去找找老頭,這蒼茫大山,雖山穀地處外圍,但萬一遇上山靈精怪,這老胳膊老腿的,還不夠塞牙縫的吧?唉,真讓哥操碎了心,平日還一直教訓我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少年罷,起身撣了撣屁墩上的灰塵,轉身進屋,左右打量一番,瞧見桌上還有些昨日剩下的吃食,便取下牆上的獸皮囊,選了一些幹糧裝進去,掛在腰間。剛走了兩步,又回頭抄起牆角的柴刀,順勢揮了揮後滿意的合上了屋門,自院取了蓑衣披上,便大步踏入了雨中。
密集的雨點,低垂的雲頭,陰霾的空,組合成了此時異常壓抑的氛圍。
少年生活在穀中已經有些年月,所以周邊環境倒也熟識,不至於迷了路。常走的一條徑,在爺孫兩人的照拂下沒有被野草覆蓋,平日裏進出山是方便很多,可這瓢潑大雨,這徑便成了引水渠,少年在摔了兩跤之後,便決定另辟蹊徑,從徑側麵山坡,大致循著出山的方向趟路而去。
“老頭子,回家吃飯了!!!”
山間不時響起有些稚嫩的吼聲,但在大雨的衝刷下,傳不了多遠便消失的一幹二淨,仿若從未出現一般。
“這附近山勢怎麼越發陌生了?我是不是迷路了?”一念至此,少年人原本有些涼的泛白的臉龐,更是白了三分,額頭不自覺的有汗珠混合著雨水滴落,三伏卻涼的有點瘮人。
他雖跟老頭生活在山穀中,但最多在周遭裏地活動一二,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距蒼茫大山外圍十裏地的農家寨,一個幾十戶人家組成的村落。
距離上次去寨,大概一月有餘,所見所聞還曆曆在目。記得那日與老頭一同去寨子換些調味,途徑寨門,見一大群村民聚集,便心生好奇一頭紮了過去。由於個頭矮,推搡了半還是在人群邊緣,此刻旁邊一中年漢子,見這子急得上竄下跳,抓耳撓腮的樣子,模樣也生的乖巧,便調笑道:“子,屁大的豆丁,瞎湊什麼熱鬧,趕緊找你家大人去,這裏可不是你這子該呆的地方。不然等下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嚇的屁滾尿流的,你家大人還找我們理論呢,去去去…”
少年雖身材矮,但從跟在老爺子身邊,老爺子雖然不談自己與少年的出生,以及為啥獨居深山。卻常跟少年講述一些大丈夫作為,一來二去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學了一些大丈夫的口吻。
“大叔,英雄不問年歲,你不要看我資曆尚淺,年歲稍,也當頂立地。能嚇得我屁滾尿流的事物,還聞所未聞勒!你就給我唄!”少年雙手叉腰,斜昂著腦袋道。
“喲嗬,這娃子,好好好,倒是像那麼回事,大叔就給你啊這到底什麼情況…”
一席言語之後,少年臉色有些怪異,像被嚇著了,又像在回味其中的因由。壯漢便轉身不再理會,繼續看自己熱鬧。
這原來是村中的兩個壯丁商量著去蒼茫大山外圍狩獵,想著獵些野味回村置換一些家用,順便解解饞。結果這一去就出事了,這兩人前一日進山,隔了一夜才回村,到村口時,兩人渾身是血,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其中一人因為堅持不住,最終流血過度,已然身死。另一人也有些瘋瘋癲癲的,也不回答村裏人問題,隻是不停的嚷嚷著“精怪食人,大恐怖,大恐怖啊…”哭鬧著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