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林彥的情況很不好,隻是三個字,卻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得了肺癌。”齊皓的話一說完,林彥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齊皓低低的笑了兩聲,從西裝的口袋中掏出一隻雪茄,輕車熟路的點著放在唇邊貪婪的深吸了一口,將濃鬱的尼古丁吸進肺裏,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來。
“我知道我自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所以我想趁現在,跟你做個選擇題。”齊皓抽了一口雪茄,隔著嫋嫋青煙,他的雙眼迷蒙:“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和你的小妻子,陪我一起死。”
“我……不選這……這個。”林彥從幹澀蒼白的唇瓣中擠出一句話來。
齊皓點點頭,“猜到了,那我將你的選擇說給你聽。”
頓了頓,他從西裝口袋中翻出一張舊相片來,輕輕放在林彥的胸口上,說道:“這上麵全是當年跟我拜把子的兄弟。從左邊數,最下麵那排的第三個,是齊鳴。找到他,然後幫我殺了他。”
林彥垂下眸子,艱難的瞥了一眼胸口的那張照片,這才顫顫巍巍的開口:“他……在……當年死亡……名單上。”
齊皓目光變得晦暗,笑了幾聲,突然渾身一顫,他從西裝內側的口袋中掏出一個淡藍色的手帕來,捂住嘴巴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將染了殷紅的手帕折疊放回西裝口袋中,這才幽幽開口:“當年,我不也在那個死亡名單上嗎?”
“我沒剩多少時間了。這暗地裏的汙垢,總要有人站出來打掃一下,也算為我積點陰德了,來生我好與我妻子想見。”齊皓將一支雪茄抽完,隨手往外麵沒有稻草的陰暗地麵上一扔,看著點點猩紅漸漸泯滅。
過了幾分鍾,樓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他站起來,道:“他死了,別忘了去牢裏告訴我一聲。”
林彥艱難的睜大眼睛朦朧的看著他有些頹然的背影,雖然知道他看不見,但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上下來,由遠及近,緊接著便是熟悉的一聲男聲驚呼,然後身體被熟悉的清冷所包圍,努力的睜開眼睛,朦朧中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拽起齊皓的衣領:“你把他怎麼了?”
“住……手……”喉頭顫動,他強打著精神,卻還是沒能抵擋住腦海中去泰山壓頂一般的沉重,眼前一黑,徹底暈死過去。
亂糟糟的腳步聲由近漸遠,齊皓就著被歐陽斌推倒的姿勢,躺在陰冷潮濕的地上,眼睛一瞬不眨的看著頭頂黑沉沉的鐵皮天花板。
又一陣腳步聲響起,很輕,腳步很穩,走路的頻率很熟悉,他不去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來人在他的旁邊坐下,兩個人相顧無言,諾大的空間內,隻有旁邊監牢裏少女們壓抑的抽泣聲,輕輕的,卻陰霾的壓在人的胸口喘不過氣來。
“哥,您又是何苦呢?”齊元的聲音也很輕,哀傷的如一絲輕煙,慢慢悠悠的飄進齊皓的耳朵裏。
齊皓的眼皮眨了眨,沒有說話。
兩人在次陷入沉默當中。
如同背景音樂的抽泣聲擾的齊元心煩,他大聲低吼一聲:“哭什麼哭?是死親爹了還是怎麼地?”
少女們嚇得縮成一團,滿臉驚恐的低頭閉嘴。
“你走吧。”齊皓的聲音沙啞,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
“大哥!”齊元撥高音量,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齊皓姿勢不動,依舊一瞬不眨的緊盯著黑沉沉的天花板,道:“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遠的路要走,犯不著為我這個半隻腳踏進了墳墓裏的人陪葬。”
“我不走!”齊元冷了臉。
“你不走我不安心。”
“你要是非要趕我走,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大哥!”齊元的聲音仿佛在壓抑著什麼,他別過頭,一雙冷漠的眼睛中已滿含淚水。
“不認就不認吧,好好的活著就行。”齊皓小聲的說著。
“大哥!”齊元這一聲已帶了哭腔。
“阿元,這滿船的人,總要有人扛下來。趁著s市重新洗牌,將姓韓的女人那一脈拉下去,也算是我臨了之前的善事了。你得好好活著,咱們十七個兄弟,除了叛變的阿銘,就隻有你了!”齊皓的聲音平靜的不像話,卻聽的齊元心裏泛酸,闃黑的眼眸中淚光閃動,“大哥……”
齊皓輕歎了一口氣,從地上坐起來,站起身道:“走吧,我送送你。”
“大哥……”
“男子漢,有淚不輕彈。哭哭啼啼算什麼樣子!”齊皓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越過他走出牢籠。
輪船停靠在岸邊,漆黑的夜幕當中,隻有甲板上被白幟燈照亮的小片地方透著亮光,其餘的世界,仿佛被黑暗這隻巨獸整個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