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衡華還未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已是聽到顧淩羽細數他罪狀三十餘,更有太監抬來厚厚卷宗,皆是證據。

買賣官爵,貪汙受賄,結黨營私,以下犯上……反正能犯的不能犯的他通通犯了個遍。

但這些罪真的重要嗎?

倒也不重要,滿朝臣子,從不犯錯的能有幾個?

重要的是,陛下想不想治他的罪。

而眼下看來,陛下他想治。

池衡華為官數十年,聽著顧淩羽羅列自己的罪狀,心下已是明白,當朝陛下已生殺意。

否則便是再多上數百條的罪狀,今日他也不會被誘來此處受死。

君臣君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就這麼回事?

至於陛下為何要殺自己,那是一樁關於十幾年前的宮中秘聞,隻有池衡華自己心裏清楚,他能多活這十幾年,是靠著與晏沉淵對峙僥幸而存。

如今,陛下要棄棋了。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是朝堂之上唯一能與晏沉淵抗衡之人,帝王心術無非講究個博弈平衡之道,此刻除掉自己,明宣帝又準備如何壓製晏沉淵?

他望著年輕氣盛的顧淩羽,隱約間明白了,下一個與晏沉淵這頭惡狼對峙之人,陛下已有準備,正是眼前的二皇子。

而二皇子不愧是自己看中的東宮之選,此等緊要關頭的審時度勢,令人欽佩。

想通此節,池衡華反而平靜了,隻是問顧淩羽:“敢問殿下,您是如何收羅起下臣這般諸多罪狀的?”

顧淩羽沒話,隻是望向了角落裏的池惜歌。

池惜歌緩步而出,站在顧淩羽身後,聲音冷冽:“我過的,你會自食惡果。”

“孽障!”池衡華一聲咆哮!

池衡華這便是真不能忍了,死在明宣帝手裏,死在晏沉淵手裏,甚至死在顧淩羽手裏,他都能想得通,但他竟然在自己女兒手中栽了!

他竟被府上一個不起眼的丫頭算計了?!

池惜歌冷冷地瞧著他,轉身對顧淩羽行了一禮:“還望殿下早做決斷,陛下還在等您答話。”

顧淩羽看著池惜歌,百感交集,這到底是何等令人驚豔的奇女子?

若非得她提醒,自己怕是要落得跟池衡華一般的下場吧?

池衡華不是什麼良臣,顧淩羽素來清楚,但臣子奸或忠,全看他父皇如何認定,顧淩羽如何料得到,大廈之傾,不過一夕之間?

若不是他趁早摘清,恐怕……

他久望著池惜歌,但池惜歌隻是低眉順眼不抬首,她不過是念著與顧淩羽往世也算相識一場,所以才多了句嘴而已。

而且,她也的確需要一個地位足夠高的人將罪證呈給陛下,否則她在明宣帝麵前話,是不夠份量的。

甚至還有可能把自己都搭進去。

眼下大局已定,她也可以拿著鎮國公府的覆滅,去向晏沉淵求一求,看能不能換四妹出來了。

當夜,宮中傳出鎮國公池衡華飲酒過量不幸病亡的凶訊。

其子池紹華亦因悲痛過度,心悸發作死於其父身前。

但正值公主滿百日,這等凶煞惡事怕是要衝撞了公主,故依國師所囑,鎮國公喪事低調處理。

夜間,明宣帝看著跪在階下的顧淩羽,笑道:“瑾澤,你這是何故?”

顧淩羽磕頭:“兒臣往日為歹人蒙蔽,不識奸佞,望父皇責罰。”

“你妹妹剛剛出生不久,孤不願見宮中再出血煞之事,況且,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鎮國公之事你請旨為孤分憂,已是將功補過,父皇又豈會再責怪於你?去宮外傳道旨吧,鎮國公為本朝盡忠多年,侍君有功,身後事雖不可大肆鋪張,但總要體麵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