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的夠大啊。你就不怕裴旻老兒借機發難,摘了你的頭顱?不過,總算是差強人意,起碼……你這顆頭顱還在脖頸上。”柳三郎臉色稍緩,便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你的話真受聽。”任不平苦笑一聲,望著歪歪扭扭迤邐而行的柳三郎道。
“你們要感念王家娘的恩義。如果不是她鎮在這裏,你們倆這兩盞燈……嘖嘖嘖,怕是要滅定了。”柳三郎晃到任不平與崔掌事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坐在地上的兩人,挑眉道。
任不平看看一旁萎靡不振的崔掌事,微笑道,“哦?”
王琦君一愣,望向柳三郎的眼神中便流露出些許不善。
“是態度,即便強如裴旻,見到王氏一脈的態度,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柳三郎趕忙衝王琦君諂媚一笑,篤定的道。
任不平笑了笑,沒什麼。
王琦君聽了,目光微閃,搖頭道,“用不著拍馬屁。裴旻曾官拜左金吾大將軍。這等人物豈會因一女子而輕易動搖本心?至於王家態度……嗬嗬,我還代表不了王家。更何況,他們與王家交情尚淺……”
話到一半兒,便止住不。
可眾人已經明了,想搭上王家這艘大船的不知凡幾,以任不平目前的身份,還不夠資格得到王家的庇護。這一點,裴旻自是看的清楚,又怎會因此放水?
柳三郎有些尷尬,強笑幾聲,仰起頭喃喃自語道,“人心呐,哪裏就那麼容易看破?也不知道外邊的風雨些了麼?”
任不平微微一笑,撐著橫刀緩緩站起身來,悠然道,“裴旻劍術已臻化境,最講究心意通達,他如果也像你們這樣事事計較,怎麼能領會通劍道?他肯放過我,不過是因為他想放過我而已。應該別無他意。”
“嗬嗬……”
突然,一陣長笑破空而走,逐漸遠去。
裴旻!
眾人相顧,無不駭然。
柳三郎更是麵色如土,當時就跪在地上了,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直往下淌。
千裏之外取人首級,那是傳。可揮手間傷他性命,真比吹口氣費不了多少事兒。
崔掌事以手托地,抬眼望著麵前佝僂而立的任不平,淡淡的道,“你好像猜到了裴旻沒有離開。”
這話一出口,就連王阿福都看過來了。
柳三郎趴在地上,驚疑不定的看了看崔掌事,又看了看任不平,點頭應道,“他的好像……有些道理。而且,不光是這一次,之前有很多事情,你似乎都能料敵機先,早一步等在那裏。”
“這個人情太大了。”任不平沒有理會兩人,而是望著酒窖出口,澀然自語道。
“最初為方便對賈力士出手,你所講的那些關於李淳風的事情,以及為引得第二個賈力士現身,你與崔掌事所述諸多,可是當真?《大決行流》究竟為何物,為什麼連裴旻這種避世高手都驚動了。”王琦君也忍不住問道,眉間現出少有的嬌豔。
任不平怔怔的望著窖口的那團黝黑,竟似沒有聽到她的問話
“萬法皆歸於道,這句話究竟出自何人之口?油燈中的曼陀羅,到底是為誰準備的?賈力士身手雖不弱,但還用不到這些。莫非……是裴旻?抑或是……另有高手環視左右?”崔掌事目光幽深,神色愈見凝重。
酒窖裏頓時寂靜下來,連柳三郎也有意屏住呼吸,呆呆的望著任不平。
任不平沉默良久,才淡淡道,“在拜地的時候,新娘被錦帕蒙頭,看不見路,需要新郎牽引。可這個時候,兩人還算不得一家人,所以不能牽手。便隻能用一條帛帶相連,這條帛帶就是‘紹’。”
崔掌事與王琦君一愣,他們不明白任不平為什麼會突然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柳三郎的臉色卻變了,死死盯著任不平,壓著嗓子道,“死瘸子,知道你在什麼嗎?影射朝政,攻訐聖人,是要夷三族的。你想死,可以。千萬別拉上我。”
任不平微微一笑,道,“我還以為你要一直裝下去。怎麼?不藏拙了?”
王琦君的臉色也變了,這才想起年初的時候,太子李嶼更名為‘紹’。
崔掌事艱難的站起身,搖頭歎道,“江湖即朝堂,嗬嗬,是我糊塗了。連九娘都斷言,你會有一飛衝的時候。那些世家又怎會看不到?吧,你身後是哪一家?他們身後又是誰?是太子?還是李相?”
四年前,也就是開元二十五年(77年),在李林甫的推波助瀾之下,時任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光王李琚,三王先被廢為庶人,接著又被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