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宸想安慰一下她,但注意到她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沈家。公交站。車禍。
這幾個詞迅速喚醒了她沉睡的那部分最重要的記憶,她突然說不出話了,朦朧地意識到,那在夢裏就一直盤桓不散的恐慌到底是為什麼,而夢裏那永掙脫不了的束縛她的孤獨又是為什麼。
她抬起眼睛看著尹宸,輕聲問:“孩子呢?”尹宸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還是問到了……一個母親的心他怎麼會了解,原本就知道不能隱瞞多久,但是要他說出傷害她的話,不管是什麼話,他都不可能說得出口,這點,在他抱起昏迷的她時就深刻地知道,這個女人,已經被刻進自己的心裏,甚至比自己的心還要重要。
他勉強露出笑容,但是在葉詩諾看來,笑容卻根本不是那種他特有的寬慰人心讓人安定的笑了。他說:“別想太多,醫生讓你靜養幾天……你的腿還沒好呢。”
葉詩諾艱難地動了動手,感覺到身體鑽心地痛,不管是哪個部位。但是她還是抬手,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冰冷的感覺傳來,葉詩諾知道了結果。即使小腹還是如前那麼平坦,她也知道生命消逝了。母親是與孩子相通的……
她用已經盈滿淚的眼睛看著尹宸,尹宸突然不敢看她。她張口,聲音柔弱卻沒有顫抖。
“孩子沒有了,是不是?”
她的聲音消失在寂靜的病房裏,使陽光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尹宸的心因為她的每個字而震動著,他不知道要怎麼說。
葉詩諾的內心突然空洞了。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不過幾個星期,但是她已經寄予了全部希望。多好啊,以後會有一個健康快樂的孩子,一個使她不再孤獨的孩子。但是才幾個星期……她已經覺得自己不能沒有孩子的時候,她沒有了。
這不可能……一定是錯覺……她稍稍抱點希冀地看著尹宸蒼白的臉,尹宸會說孩子還在的……
“孩子還會有的。”他輕輕說道,但是葉詩諾突然聽不進去了,她似乎不再在乎任何事了,因為無情的事實還是向她襲來,並且強迫她去接受。
寶寶真的死了,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還沒來得及認識父親。
父親……沈墨寒一定還不知道她出事了吧,她出來的時候不過剛剛吃完午飯,但是現在已經日落了。沈墨寒也許會擔心吧……她漫不經心地想,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到頭發裏,消失不見,就如同那個孩子,沒有痕跡地走了。
“為什麼會沒有了?”她似自言自語地說,但是目光還是看著尹宸,似乎是希望他說“孩子還在,我們跟你開玩笑呢。”但是尹宸沒有。他想起護士告訴他的話:“病人受到撞擊後流產,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以後如果她再懷孕你們就要小心了,如果再次流產的話有可能導致終身不孕。”護士說完就轉身走了,他甚至沒來得及問問詳細情況。在那個中年護士走的時候還自己嘀咕著:“看起來那麼光鮮的一個男人,連自己老婆都照顧不好。”
他想這個護士為什麼不會認識尹家的少爺呢,但是隨後又開始想葉詩諾……他絕對不能把這個原話告訴她。如果可能的話,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妻子,那麼他肯定會照顧她嗬護她,可是自己沒有這個權利……
“醫生說你的腹部受到了撞擊,孩子就沒有了……不過以後還是會有的。”他看到葉詩諾的臉色再次白了幾分,連忙加上最後一句,第一次開始怨恨自己的不會說話。他是怎麼了?平常在誰麵前都可以能說會道,但是今天的話為什麼不能說得委婉些呢?
“謝謝你……”葉詩諾還是掙紮著說,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但是顯然很艱難。她隻想單獨地哭一場,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沈墨寒知道我在哪嗎?”她似乎是剛想起來隨口問了一句,但是心裏的恐懼因為沈墨寒那裏的未知而有增無減。
尹宸搖頭,輕聲說:“你沒醒,我不知道要不要通知他……”
葉詩諾點點頭,沈墨寒還不知道。她不願意讓自己這麼狼狽地出現在沈墨寒麵前,雖然自己知道她在沈墨寒眼裏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