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的冰城下了第一場大雪,這一開始就足足持續了半個月。
自北方邊境流過的莫幹河被凍得嚴嚴實實,肥美的鮮魚被捂在一米多厚的冰層下方安靜的等待這個寒冬的腳步緩慢掠過。
還沒亮,老陳就開著三蹦子載著同村的老李頭各扛著一捆大約成年人三指粗的麻繩,拿著鐵鍁和充當切割器的電鋸,突突突的開出村子朝著三千米外的臨時采冰場緩慢駛去。
此時是早上六點半,昨晚的氣預報不會再下雪,可兩人開著三蹦子開了一半又開始下起來。
老李頭早上起來忘了喝口白幹,整個人坐在露的車頭冷的嘴唇發紫,三十年前從部隊轉業帶回來的綠色大軍衣和帽子至今還好好的裹在他身上,昏黃的車燈照在一片雪白的地裏讓人突然升出一股淒涼的感覺。
老李頭呸的扭頭吐了一口濃痰,隨手從軍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一根黑不溜秋的煙杆兒,往吊著旱煙末的袋子裏狠狠的剜了兩下迎著寒冷的北風摁了好幾次打火機這才將旱煙點著。
“咂咂~~”老李頭心滿意足的狠狠嘬了兩口,這才長呼出一口氣,覺得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重新活了過來一樣。
老陳雙手把著方向盤仔細的瞧著被白雪覆蓋的路麵,聞到煙味兒不禁白了老李頭一眼,粗聲粗氣的大喊道:“你個臭老頭子倒是會享受,我給你開著車你抽著煙跟個大爺似的,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帶壺酒,我這會兒腳都快凍沒了!”
老李頭嘿嘿一笑,在腳下彈了彈煙杆看著差不多燒的通紅的碎煙葉笑得越發的高興,“我這不是忘了嘛!現在要是有酒,老頭子我還抽這費事兒的煙做什麼?趕緊好好看路,一會兒要是晚到了,那公司裏的後生又得扣咱兩的工錢了!”
一到扣工錢,老陳立馬不咋呼了,腳下油門一踩,三蹦子又往前竄出去好遠,嚇得老李頭連忙扶住座椅上的把手。
老李名叫李漢生,老光棍一個。
老陳本名陳朝陽,和他一起都是當初部隊上退下來的義務兵。
可轉業回來後李漢生因為無父無母一直都沒娶上媳婦兒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了六十歲,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就不想著娶妻生子了。
反倒是陳朝陽子孫滿堂,家裏的日子是越過越紅火,要李漢生不羨慕那肯定是假的。
這不,這次去采冰場采冰的活計還是陳朝陽告訴他的。
往年就算不采冰,附近這些村子裏的人到了時候也會拿著工具鑿冰捕魚,算起來也不是什麼難搞的活計。
這次采冰也是為了冰城一年一度的冰雕節提供原料,本來也不會用上他們這些村裏的閑散人,人家專門雇的人都有專業的工具。
可是因為換了一個承辦公司,這公司的老板也不是個精細人,隨便在村子周圍找些閑散人將工資壓低了一半便開工了。
本來工錢低點沒什麼,可難就難在人家公司要求每必須出一百塊,而且早上不能遲到,冰塊不能出現破損,隻要有任何一點出現問題就開始扣工資,扣來扣去每個人到手的也就八十塊。
要不是工期隻有七,又距離村子裏近,李漢生和陳朝陽早就不想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