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微冥，半圓的明月掛在夜空中，朦朦朧朧的毛月光穿過霧氣，灑了下來，給下麵這個滄州邊境的村子渡上一片銀霜似的白色。
屋子裏油燈被吹滅了，李老財躺在自家床上，身邊蜷縮著一個熟睡的婦人。
月光從簡陋的窗戶照了進來，在床上留下斑駁的影子，李老財有些睡不著，或許是因為自家婆娘前給自己添了一個兒子，又或許是因為自己地裏今年多收了兩鬥糧食。
李老財躺在床上，思緒仿佛跟著月光一起飄搖。
今的村子有些安靜，村子裏的狗都沒有叫喚。
李老財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門看看，但是平時都是狗叫了，才去看看有沒有盜賊摸進了院子，李老根有些猶豫，明早還要幹活去呢！
李老根心安理得的放棄了，繼續窩在自家溫暖的被褥裏。
村子裏幾乎人人養狗，狗能看家護院，平時給些剩菜剩飯就能養活，有時候趕上荒年，也是一頓肉食，所以村子人人養狗，當然除了一個人，李瘸子。
李瘸子原本不叫李瘸子，年輕的時候是村子裏有名的敗家子。
那年李瘸子家走背字，狼騎侵邊，爹娘都死了。
李瘸子跑到外麵參了軍，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三年前瘸了一條腿，回來了，就住在李老財隔壁。
李瘸子雖然不養狗，但是會殺狗，也不知道怎麼的，再怎麼凶悍的狗到了李瘸子麵前，都兩腿發軟，叫都不敢叫一聲，李瘸子喝兩口酒，拎著他那柄生鏽的破刀，兩刀下去，這狗也就死了。
李老財曾經養了一條狗，趕上狼騎入侵，跑丟了，李老財還以為死在外麵了，沒想到兩個月後，這狗自己跑回來了，膘肥體壯，那毛皮油亮都能擠出油來，隻是這眼睛不知道怎麼的變紅了，盯著自己的時候也不像以前那麼溫馴，仿佛是在看著獵物，看得李老財心裏發毛。
村子裏的老人，這狗要不得了，吃了死人肉，眼睛都吃紅了。
李老財沒辦法，把狗送到李瘸子那裏。
那晚，滾開的沸水中幾大塊肉在鍋裏沉浮，李老財家吃上了肉，那滋味，李老財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那香味還殘留在嘴裏，那個香哦！
就在李老財咀嚼著久遠的狗肉香就要進入夢境之時，忽然，床輕輕震動了一下。
李老財慌張地睜開眼，床在震動，屋子在震動，大地也在震動，看見的所有東西都在震動著，透過窗戶，甚至可以看到屋簷下的大水缸裏都蕩起一圈圈漣漪。
還沒滿月的嬰兒在床頭哭喊著，熟睡的婦人也被驚醒了，慌張地衝到搖籃裏抱起嬰兒。
“地龍翻身？”
滄州少有地震，最近的一次地震記載是在百餘年前，李老財披上衣服跑到門外，院子裏又恢複了寂靜，震動停止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正要回屋裏安慰一下妻子，李老財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一沉，似乎有什麼東西搭了上來，而屋子裏的婦人則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李老財的耳邊，漸漸響起了一道粗重的呼吸聲，帶著溫熱的氣流，打在李老財的脖子上，這喘息之間，隱隱可以聞到一股腥臭味。
狼搭肩！
李老根頓時想起曾經聽起村裏老人講過，行走在荒野上的時候，如果感覺有人搭在你的肩上，千萬不要回頭，那不是人，是狼。
狼會人立而起，搭在人的肩上，等你一回頭，狼就會趁著這個空檔，一口咬斷你的脖子。
李老財雙腿開始有些顫動，餘光一瞄。
在他的肩上，赫然搭著一隻黑色的狼爪，狼爪嵌入皮肉裏，黑暗中隱沒著一雙猩紅的眼睛。
那是怎麼樣一雙眼睛，猩紅，暴虐，殘忍，其中看不到半點溫度，隻有看見獵物的喜悅。
李老財的心馬上沉到了水底。
“狼！”
血盆大口已經張開，就在李老財閉目等死之際，一道寒光升起，如同皎月！
這一刀！
狼死了！
狼死了，就像多年前那隻吃了死人肉的狗一樣，死了。
腥臭的狼血濺了李老財一身，也把李老財澆醒了！
“趕緊走！”
李老財認得，這是李瘸子的聲音！
走？李老財看了看屋子驚慌的婦人，裹在繈褓裏嚎啕大哭的嬰兒，默默從牆角拎起了鋤頭。
老夥計，還是你順手！
上的星月都不忍心看到即將發生的一幕，躲進了雲層裏，黑暗中無數雙猩紅色的眼睛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