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捏著信紙,一手拿著石板,噙著淚花望著自己。
方義心中不忍,隻能扭過頭去,一言不發地想要離開。
方遒卻如乳燕般,飛奔而來,一頭紮入義父方義的懷抱,用哭腔哀求道:“義父,不要離開。求你了,不要離開我好嗎?”
方義心中一酸,過去父子兩人在一起的那些美好回憶,一點一滴地淌過他的心頭。
他強忍著心中的酸楚,擠出一個笑容,摸著方遒的腦袋,溺愛地問道:“你都知道了。”
在看到方遒手中捏著的那封信紙的那一刻,方義就知道他寫在信紙上的一切,義子已經都知道了。可即便如此,他還心存僥幸,希望義子沒來得及看完全部。義子若知道了真相,又怎麼會放他離開。
方遒苦苦哀求道:
“義父,是我錯了,是我連累了義父。我犯下的錯,應該由我來彌補,而不是義父你去承擔。
求你了,求你留下來。
什麼光明教會,什麼光明神,我統統都不怕,盡管衝我就是。
我隻要義父你好好的,我以後一定會聽你的話,不再任性。”
方義心中一聲低歎,撫摸著義子的後背,安撫道:“孩子,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命運安排我們相聚,又安排我們別離。”
“不,我不信命,也不認命。”方遒抬起頭,看向義父,倔強道。
方義看著義子眼中閃著堅定而執著光芒,心中滿是知足,有子如此,他還有何不知足的,他還有什麼值得遺憾的。
他勸方遒道:“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使命。不僅義父有義父的使命,你也有你的使命。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下王。
像我們這樣擁有超凡力量的人,能力越大,也意味著責任越大。
就像你是士官長的後裔,這不僅是你的榮耀,也是你的責任,承擔起士官長所曾肩負的責任,這就是你的使命。
而義父同樣也是如此,義父也有屬於義父的榮耀和責任,有自己需要守護的人和履行的職責。
更何況義父已經時日不多,義父寧願馬革裹屍而還,也不願病死在床上。”
可方遒哪裏管這些,什麼使命,什麼榮耀,什麼職責,都比不得義父來得重要,隻緊緊地抓著義父不放,不讓他離自己而去。
方義看著耍起無賴的義子,是又氣又笑又感動。
不過到底薑還是老的辣,身為九階法師的他,雖然鑽研符籙時間不長,可到底是能教出方遒這樣高級符籙師的存在,很快便悄悄地掏出一張定身咒,貼在了義子後背上。
哪怕方遒擁有著七階的超凡力量,通常能夠無視定身咒的影響。
可是身為九階法師的方義,所使出的定身咒又豈是尋常定身咒可比,自然是被吃得死死的,中了咒後一點也動彈不得,隻能絕望地看著義父一步步離自己遠去。
“惟願此身有所葬,惟願此魂有所歸,惟願故鄉水長青,惟願鄉人享太平”
斯人已去,餘音還在。
方義聽著這回蕩在黎明到來前的黑暗中的聲音,一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滾燙的淚珠撲簌簌地滾下。
那淚珠嗒嗒地搭在手中石板上,漸漸地滲入其中。
慢慢地石板的那副鐵石心腸,也被這離別的淚水所融化,忽地大放光明,如同朝陽忽然從地平線上躍出一般,鮮紅、光明、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