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遒望著手中的電漿發動機,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
這種感覺來得是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仿佛分隔數十年的老友,又再次重逢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古怪的感覺,他的記憶中根本搜索不出任何有關這個發動機的記憶,可是當他的指尖觸碰到那鏽跡斑斑,已經被鏽漬模糊了的發動機銘牌,哪怕他依舊看不清銘牌上標記的發動機型號、基本數據,他的腦海中還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段信息:
青城-1型推力可變比衝磁致離子漿火箭發動機,軍方代號電漿9,能量核心為華鳳-1型型化核反應堆,最大推力為6噸
同時又有幾段模糊的記憶碎片,又跟著莫名其妙地冒了出來,讓他既感到陌生,又感到親切。
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懷疑自己的大腦是不是在接受信號的時候出了問題,以至於被人塞進了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畫麵。
他想要極力的否定這些信息,將它們打上異己的印記,否定它們是自己的一部分。
可當他要下手這麼做時,那已經模糊得看不清麵孔,卻又讓他倍感親切的聲音總是在他腦海中回旋,讓他又莫名其妙地生出不舍與留戀來。
“信兒乖,我們不怕怕!等你一覺醒來,你的病就能全好了。到時候媽媽給你最喜歡吃的奶油蛋糕,帶你到動物園看熊貓,上遊樂場去玩摩輪”
那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麵中,一個已經麵容模糊不清的女子,如此溫柔而深情地對他道。
他既像是片中主角,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被密密麻麻的儀器包圍著。又像是台下的看客,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這一切在他眼前發生。
雖然他那顆塞滿了各種軍事術語、戰術、戰略方針的大腦,已經從話的語氣、內容等各個方麵,縝密地分析出了其中的疏漏。
可是就這漏洞百出,滿是幼稚,隻能拿來騙三歲孩的語言,仿佛充滿著無窮的魔力,讓他身體從上到下的每一個細胞都為之興奮戰栗。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他生病了?
要不為何他從身體到靈魂,都在渴望著,渴望著媽媽帶到去吃奶油蛋糕,帶他去動物園看熊貓
可是又有誰能告訴他,媽媽到底是什麼,長什麼樣子,熊貓又是什麼,什麼叫摩輪
他隻知道這種渴望由來已久,仿佛他已經為此等待了千萬年。
可是他究竟渴望的是什麼東西,他又一時半會兒搞不明白。
他隻知道此刻自己的心好痛,痛得他已經無法呼吸,冥冥中他仿佛是失去了生命中至關重要的東西。
就在他想要弄明白他究竟丟了什麼東西,為何會感到無比心痛時,時空又陡然一變。
他的四周,轟隆的炮火,連作響。
密密麻麻的魔法光彈,拽著滲人的幽光,從空中傾瀉而下。
伴著一陣又一陣連綿的爆炸聲,硝煙四處彌漫,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一處掩體後,一個年輕的士兵莊重地對他道:
“士官長,為了祖國,為了勝利,你必需要活下去!你是我們最後的信仰與希望,你不能倒,你倒了我們該怎麼辦?你是我們最強的戰士,如果連你都戰死在這裏,我們還有什麼贏的希望?”
完那個已經模糊的年輕麵孔便奪過他手中的華鳳-1型能量核心,連同他那一身磨損嚴重作戰服,迎著敵人連綿的炮火發起了決絕衝鋒。
就在他離防禦中心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一門魔導炮發射的能量彈落在了他身旁,鑽入泥土中,頓時綻放出巨大的衝擊波,掀起了數米高的土浪。
年輕的士兵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弄的玩偶,被撕掉了雙腿,伴著猩紅的血雨被高高的拋入空中。
可當他像血葫蘆般栽入泥土中時,仍然拖著刺眼的血痕,掙紮著向防禦中心爬去。
當他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完成防禦中心的能量核心更換後,方遒看到他在重新開啟的戰場防護罩中扭頭衝他微笑。
他笑得是那樣的甜,那樣純真,那樣的充滿希望。
方遒依舊還是那個主角兼看客,隻是這一刻他已是淚流滿麵。
他的心在痛,為那個十六歲的戰士感到心痛。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肯定地知道那個犧牲的戰士隻有十六歲,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心痛。
那個戰士是誰,他是他方遒的親人嗎?他為何要替自己犧牲,那本該是那個身為主角的‘自己’的任務?
方遒搞不明白,他有的隻是陣陣的心痛。
此時他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心中的悲痛,無盡的感情漩渦,將他卷入其中。
他再也無法保持克製,仿佛洪水衝毀了堤壩,很多淩亂的記憶碎片都一股腦的向他湧來。
“士官長,我們失敗了。但我相信,隻要你活著,我們就一定還有希望。答應我,活著,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