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砸得不輕,身上有多處傷痕,主治醫生說,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她強勢慣了,我還從未見過她這樣。想來,她也隻是個年近古稀的普通老太太罷了,一時心酸,眼淚便滾落下來。
像是有心靈感應,她緩緩地轉過頭,對我招招手。
我走了過去,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說:“我活了六十多年了,見過那麼多大風大浪,這輩子,也算是值了。其實,我不恨你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怎麼能怪她。我也不討厭你,你是我的親孫女啊,我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討厭你呢。隻是我這輩子驕傲慣了,就不太懂得哄人,又恰逢一係列突如其來的變故,所以對你的態度就差了。我不愛錢,錢這東西,最是害人。我不給你錢,是想替你保管,等你長大了結婚時候用。你那麼難看,脾氣又差,要是不給你多攢些嫁妝,那還會有男人要你啊。我也不愛打麻將,我隻是想假裝你爺爺還在。你知道嗎,你爺爺不喜歡我去打麻將,可他又說不過我,索性就什麼也不說,在家做好飯菜,然後在我打得興起時,叫我回去吃飯。我惱啊,可又沒辦法,總不能不吃飯吧,隻得乖乖地跟他回家。後來我打麻將時,也常常在等,可再也等不到那熟悉的聲音了。回到家,麵對空空蕩蕩的房子,我就總是想哭。沒了,才知道啥叫沒了。以前,我總嫌他煩,現在,我倒寧願他多來煩煩我……”
她念叨著,又哭又笑,我在一旁聽得淚如雨下。
她走了,就在那天晚上。靜悄悄的,誰也沒驚動。
媽媽從香港趕了過來,問我願不願意跟她回香港,還說,她已經說動繼父了。
彼時,媽媽有了身孕。我想,她現在一定過得很幸福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破壞她的幸福呢。
我謝絕了媽媽的好意。
偶爾,我也會去麻將館看看。地震後,那裏重建了。重建後的麻將館比以前更大更好看了。隻是,裏麵少了一個嗜錢如命,刁蠻跋扈的老太太。
不過沒關係,時光記得你,我也不曾忘。”
我聽了葉答應說她奶奶故事之後,不由得又哭又笑,道:“看來,你奶奶真的很喜歡你。你很幸運,能有一個這麼好的奶奶。”
葉答應笑了笑,道:“是啊。有個人願意聽我說這麼多的感覺可真好。你喜歡聽故事嗎?如果你喜歡聽的話,不如我說幾個故事給你聽吧。”
如今小皇子不在我這兒,而皇上那邊,我也已經做了所有我該做的了,接下來,就是看他自己的決定了,不過我倒是覺得,結果應該就是那樣了,變不到哪裏去的。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便點了點頭,道:“好,你講吧,我愛聽的。”
葉答應見我說愛聽,便立刻同哦說了起來:“台上的旦角搭著水袖,千愁萬恨地唱著《遊園驚夢》,軟糯的嗓子如蓮子湯一般美好。台下眾人聽得如癡如醉,滿堂喝彩。突然,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衝了進來,片刻間,便將小小的戲樓擠得水泄不通。打頭的軍官朝台上的戲子微微頷首,表示歉意。戲子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搜了一圈,一無所獲。軍官雖有不甘,此時也隻好帶人離開。待演出結束,已是黃昏時分,蘇遠航來到後台,想找戲子解釋白天的事,誰知無意間聽到了戲子與別人的對話。
“宋小姐,我今天聽了你的表演,覺得大為驚豔。你的音色非常好,身段也不錯,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國外進行正規的聲樂訓練,然後將國粹傳播出去……”
蘇遠航挑開門簾,出聲打斷了男子:“她不會願意的。”
對於這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長衫男子先是一怔,繼而看向宋清酒,目光裏帶著詢問。
“譚先生,您先回去吧,等清酒考慮好了,自然會給您答複。”她的回答顯然是不想挑明倆人的關係,譚西林也是個聰明人,道聲“告辭”就走了。
“白天的事……”蘇遠航猶豫著開口,卻被宋清酒厲聲打斷:“蘇遠航你什麼意思,帶了這麼多人來,砸場子嗎?我就不該請你來捧場這份禮可真是夠大!”
蘇遠航自然知道自己惹得佳人不痛快,隻好耐心地輕聲哄:“早上有位政界要員被人暗殺了,我帶人一路追蹤,見他進了戲樓,這才闖進來。小酒,你別氣了,我也是為了公務。”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可憐巴巴地盯著自己,沉默良久,終是敗下陣來:“今天見你們進來,我心裏七上八下,矛盾得很。既擔心你們找不到他,又擔心你們找到他。這些年,我隨著戲班子走南闖北,一路流浪,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地方能讓我安定下來,我真的不希望它有什麼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