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金燦燦的!
啥也不說了,之前的一千兩還算什麼啊!杜若卿頭也不回地吩咐襲羽:“趕緊收拾包袱,帶上汗血馬,本小姐要出發,立刻現在馬上!”說完便自顧自地出了門。
太子隨從上前耳語道:“一個小小的狀師家中,怎會有汗血寶馬,除非……她身份特殊……”
隨從說得委婉,蕭湛卻是心下了然,跟著轉身出門,欲探究竟。走到門口,看到傳說中的汗血寶馬,蕭湛挑了挑眉。
“這,這也叫汗血馬!”這分明是頭驢子嘛!
“嗯……坐騎不都得有個威風凜凜的名字嘛……雖然它的臉又長又呆,禿毛,還灰溜溜的,走不了兩步路就開始哼唧,但我還是挺中意它的……至少它能省下打馬掌的錢!”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隨從暗自腹誹:靠這個去柔然,下輩子也到不了吧……
蕭湛輕笑,這丫頭真愛財!
“不勞姑娘費心,本宮已準備好了馬車一同前往,請吧。”
嗯,反正不要錢,不坐白不坐,杜若卿沒怎麼糾結,就愉快地上車了。
出了近郊,路開始變得崎嶇不平。為了趕行程,那馬撒開蹄子跑起來,跟脫了疆的野狗似的。杜若卿扶著車窗,吐了一路。她想,若是那摳門的太子想半路丟下她跑了,估計襲羽循著這穢物也能找到她……
蕭湛說,越過眼前的這座大山,再穿過一片大漠,就到柔然了。杜若卿聽了,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不顧身體的警告,強撐著長途跋涉,於是在抵達柔然的前一天,她病倒了。連日的高燒,遲遲不退。蕭湛去看她時,她睡著了,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下巴尖尖的,瘦削得厲害。
蕭湛的心,像是被猛地一擊。這天晚上,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起身去賞月。夜涼如水,蕭湛有些後悔衣服穿得少了,正欲折返,卻見杜若卿躺在沙漠上看月亮,兩手背在腦後,像個孩子,側臉恬靜而美好。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在她身邊的空地上躺下。
“在想什麼?”他問。
“想我娘。”她的聲音極虛弱,他的眉頭幾不可聞地一皺。
“可以和我說說嗎?”
“我娘她,是個極好的女子。
“那年杏花微雨,我爹打江南過,馬兒受了驚,他救了我娘一命。就像折子戲裏寫的那般美好,他們相愛了。可我外公不同意,士農工商,他覺得我爹一個生意人配不上我娘。
“我娘性子溫吞,從小到大從沒忤逆過我外公,這一次卻是鐵了心。她和家裏斷了一切來往,隨我爹走南闖北,四處流浪,吃盡苦頭,卻從不抱怨。
“可我爹,還是負了她。
“他娶了一個官老爺家的女兒,讓我娘做妾。靠著那個女人,他的生意日益壯大,如日中天。可惜他命不好,沒過幾年,就去了。
“靈堂裏,那個女人罵我娘是‘不要臉的賤蹄子’,說我們不配分得杜家的財產,還將我們趕出了家門。”
“難怪那天在宴雲樓,你的反應這樣大。”蕭湛想起當日之事,忍不住插了一嘴,“後來呢?”
“後來……我娘也走了。”
她平靜地說著,好似同她沒有關係,但他明白,隻有痛到了極致,才會裝作若無其事。他都明白。身在帝王家,怎麼會不明白。身側傳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他伸手,想抱她回去。起身時,她嘟噥了一句,極輕,可他還是聽到了。
她說:“我討厭……被喜歡的人傷害……所以……”
“……蕭湛。”
最後的呢喃如重錘,敲打著蕭湛的心,亂了他的心神。蕭湛微微怔住,低頭細細打量懷裏的姑娘,覺得她和自己之前見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
有人要用之不盡的錢,有人要地位崇高的權,有人要他太子身邊的那個位子。而她呢?蕭湛原先不知道,可如今他知道了。她不怕驚,不怕苦,不怕流離失所,不怕無枝可依。
她隻要他的不傷害。
杜若卿覺得,她和蕭湛之間,似乎有什麼悄悄地變了。她看見他,會覺得不知所措,看不見他,又會下意識地四處尋找。
蕭湛自然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隻是覺得她看他的眼神有時有些奇怪。停了數日,總算是抵達了。柔然王很熱情,專門為他們安排了接風宴,還有歌舞助興。觥籌交錯間,柔然王問起蕭湛此行的目的。
“馬兒在我這裏,養著也是養著。隻是,我不相信你們。都說中原人狡猾,若我將馬給了你們,有朝一日,你們騎著我們的馬,攻打柔然,這該如何是好?”
“我們可以定下盟約。”
“不行。除非……”他話鋒一轉,“你娶我女兒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