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不丁聽到這話,立刻驚愕地抬起頭,卻發現她的表情與之前沒有什麼兩樣,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意,語氣也是淡淡的,像是隻是單純地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很好。她這個樣子,讓我忍不住懷疑剛剛的最後一句話是否隻是我自己的錯覺。
妙妙見我不說話,隻一個勁兒地愣愣地瞧著她,便有些嫌棄:“看你的麵相,還以為是個聰明的,沒想到,竟然這麼木訥,倒是該好好調教調教。這孫媽媽也真是的,怎麼什麼樣兒的人都往我身邊放呢。不過……”
她頓了頓,又道:“今天算你運氣好,我就先饒了你。昨日劉員外送了我一支金步搖,我今兒心情好,就不同你計較了。青兒,你帶她下去,好好轉轉,到各處都熟悉熟悉,到時候別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自己還不知曉。折騰了一晚上,現在還累著呢。我先睡一會兒,晚上劉公子還要來呢,晚膳不必送來了,我沒胃口。”
“是。奴婢知曉了,小姐您就放心吧。”
青兒應了一聲,而後福了一福,連忙拉著我退出了房間。
出了妙妙的房間,我們正要往前走,忽然聽見外頭的街上似是有個婦人在哭。我處於好奇,便探出頭,朝著窗外望去,竟發現那個婦人有些眼熟。我又努力向前探了探,再仔細一看,那婦人竟然就是娘親!
“她……”我望著娘親,怔怔地出神。
青兒見我這樣,還以為是我不認識那婦人的身份,便滿不在乎地答道:“哦,她啊。她是容嬪娘娘的娘親,宋禦史的夫人。自打容嬪死了之後,她就很少再出門了。就算是偶爾出了門,要麼是滿麵愁容,要麼是淚流滿麵,跟個瘋婆子似的。”
青兒後麵說的話,我都沒有聽清,隻是那兩個字叫我不由得一愣:“你方才說什麼?容……容嬪?”
“是啊。”青兒點了點頭,“怎麼,你不知道嗎?哦,我忘記了,那幾天你暈過去了,所以才會不知道。宮裏頭的容貴人在大火中喪生,皇上追封她為容嬪,破例葬入妃陵。這事兒在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大家大多都知道這事兒。”
我終於了然。
容嬪……妃陵……
嗬。
我忍不住冷笑。人都沒了,還搞這些做什麼?給活人看嗎?真是虛偽。皇上他,哪裏是為了我,說到底,不過是想讓自己內心好受一些罷了。
隻是……我看著窗外的娘親,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她本是驕傲的,有頭有臉的宋禦史夫人,可如今呢,竟被人當成是瘋婆子。娘親這段日子,想必十分不好過吧。我不知道她究竟經曆了什麼,也不敢去想。因為我一想,無窮無盡的愧疚就會湧上心頭,直教我喘不過氣。
娘親,對不起。我的孩子死去了,我一味地隻顧著自己悲傷,卻從沒考慮過你的感受。我也是你的孩子,我這樣傷心難過,你心裏一定也不好受吧。對不起,娘親,是我太不懂事,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這樣擔心。
可惜,我回不去了。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你的女兒宋芷若已經死了,活著的是蓉兒,一個無父無母,身世成謎,流落青樓的小丫頭。
娘,對不起,原諒我沒有辦法與你相見,更沒有辦法與你相認。因為現在的我,沒有那個身份,更沒有那個資格。
我在心裏默默地說著要對娘親說的話。青兒見我又是哭,又是出神,雖然心裏覺得莫名其妙,倒也沒有多問,隻當我是想起自己的娘親了,所以才會失態。
接著,她領著我在怡紅院各處都走了一圈。怡紅院並不大,很快就走完了,我的記性好,雖然隻走了一圈,但也記住了個七七八八。
到了第二日,我一改第一天的傷春悲秋,特意起了個大早,然後趕到了妙妙房間的門口。
“呦,今兒個,你怎麼來得這樣早?倒是叫我意外。哦,我知道了。你啊,別聽青兒那丫頭瞎說,我哪有這麼凶神惡煞。你若是真犯了什麼錯,我至多訓你幾句,不會把你怎麼著的。”妙妙說著,柔柔地笑了。
我沒說什麼當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接她的話,妙妙這個人太喜怒無常了拿起梳子,上前準備給她梳發。誰知,我才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了戴在手腕上的玉鐲子。妙妙顯然也注意到了,斜眼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