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抿唇不響。
賈七笑得悲涼,“從你像天神一樣出現在雲霧山穀開始,我的一顆心就已經向著你了,我願意為你生孩子為你續命,但我不能騙自己,我隻問你一句,這息壤秘境一劫是否也與你有關?”
宮九低垂的睫羽倏地一顫,有些話不出口,就還有餘地,一旦出口,便再無機會。
“……是。”
“嗬。”賈七像個久疲之人,站也站不住,隻好慢慢坐到地上,周圍天寒地凍,她倒也不覺得冷,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掛著諷笑,有些刺眼。
原來這一切還是一個局,從他在雲霧山穀救了她開始就布下的,目的就是她和寶藏。他在竹林故意負傷,騙她進華胥陣,讓她引出碧落簫和黃泉劍。
“你啊……”賈七開口即默,她已無話可說。能占十二天機,能卜星移鬥轉,他把一切都算計進去了,她卻總忍不住為他找借口,為他憂心。他要她不過為續命而已,即便還有那麼一點點情緒,也不是愛,隻是一個習慣玩弄天下的人一時無法容忍脫離掌控的事物罷了。事情真相是那麼的簡單,她卻兜了這麼大一圈,幾乎拿放棄秦歡來換,活該受此報應。
“你怎地坐在地上?一會兒又該涼著了。”虞恪遠遠走過來,目光在他二人身上逡巡片刻,雖有疑惑,倒也沒多問。
賈七聞聲,笑著慢慢站起來,她腳步虛浮,又在崖邊,一個踉蹌,頓時冰屑刷刷落下,宮九眼角一顫,腳步無意識地前傾。
賈七諷刺地笑了笑,隨即望向不遠處的虞恪,“走罷,我們去開啟寶藏。”
她做出了選擇。寧願生靈塗炭,也不肯留在他的身邊。
宮九胸前的血色又深了一層,但神情那樣寡淡又倨傲,任誰也看不出端倪。
海市冰城已山崩地裂,整個冰山都在大麵積消弭崩塌,天上星像波譎雲詭,似有逆天之變。冰屋中,聚集了不少當世英豪,他們紛紛看向冰棺方向,之間以冰棺為中心的地方裂開一條深邃的縫隙,無數奇珍異寶不斷向外湧出,不多一會坍塌的地麵已經聚滿寶物。
“不愧是富甲天下的虞燕,這麼多寶貝夠買六國中任何一個國家了。”明羅撿起一顆滾落腳邊的夜明珠,“傳說中的‘懸黎夜色明’?價值連城,千金不換,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把夜明珠放下!”溫色眼尖嘴利,衝明羅大喝一聲,“這裏的東西誰都不能碰,都是我虞燕之物!”
明羅冷笑一聲,手裏仍舊攥著夜明珠半分不相讓的模樣,“虞恪,我們先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不待虞恪應聲,溫色已搶先一步道:“我是順康帝和重華皇後親女,虞燕唯一皇嗣,瓊華宮和千殤殿的正主,不論先前虞恪與你等有過什麼交易,統統不作數,你若識時務,我便著人放你和玄武帝安然歸去,如若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麵!”
明羅氣急,“虞恪,這也是你的意思?”
虞恪淡淡道:“明羅皇後對我虞燕有恩,謝禮容後再議,現如今冰山將塌,還請讓我兩宮弟子移走寶藏,大家撤離才是。”
虞恪言罷,瓊華宮、千殤殿眾人紛紛上前,他們人多勢眾,威脅之意明顯,明羅隻好暫時按捺。
眼下沒有可乘之機。虞燕舊部太多,冰山又在崩塌,此時動手搶奪寶藏,隻會兩敗俱傷。況且此山高有千丈,他們所處位置在山腰上下,也有好幾百丈,一旦冰山倒塌,他們無所憑借,將從數百丈之地墜下,恁是他們武藝不凡,也會不死即傷。如此想來,走為上策。
兩宮弟子已將寶藏收拾了七七八八,眼看時間不多,虞恪想將溫色帶走,卻見她正一瞬不瞬盯著空棺,似乎在等待什麼。
“為何不走?這裏就要塌了。”宮九在溫色一步之外,神情淡漠。
“教主大人不也沒走麼?”溫色徐徐一笑,魅氣天成。
“我已將你的魂魄封印,你不可能出來。”
“是啊,但如果是她自願放棄這個身體就另當別論了。”
宮九眼眶一冽,一字一慢地重複道:“自願放棄?”